第46章 棠影暗涌（1/2）

永徽五年的春日，仿佛格外眷顾缀锦宫。庭院里的海棠花事虽近尾声，但绿叶愈发繁茂，郁郁葱葱，在日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展现出另一种蓬勃的生命力。那些曾经绚烂绽放的花朵如今已大多凋谢，只余零星几朵晚开的粉艳在枝头倔强挺立，为这片绿意增添了几分娇媚。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偶有花瓣翩然飘落，如同破碎的胭脂，点缀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

伍元照的身体在精心调养下，恢复的速度甚至超出了孙太医的预期。气血值稳步攀升至55点，虽仍标注着“虚弱”，但日常活动已无大碍，脸颊丰润了些，眼底也有了神采。她开始重新接手部分宫务，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但姿态做得足，每日晨昏定省向王皇后请安，礼仪上一丝不苟，态度恭谨柔顺，让人挑不出错处。

【系统提示：宿主身体机能持续恢复中…气血值55\/100（虚弱状态），精神稳定度60\/100（保持平稳）。宫务参与度提升，低调刷取存在感。“贤良恭谨”人设维持良好。五皇子【礼弘】成长进度良好，智力+1，与宿主亲密度+2。】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缀锦宫已是一片忙碌。云岫轻手轻脚地掀开锦帐，见伍元照已然醒来，正靠坐在床头，目光望向窗外渐明的天色。

“娘娘今日醒得早，可是昨夜睡得不安稳？”云岫关切地问道，一边为她披上一件外衫。

伍元照轻轻摇头：“无妨，只是心中有事，便醒得早了些。”她顿了顿，又道，“今日立政殿请安，将那支白玉嵌珍珠的步摇找出来吧，素净些为好。”

云岫会意，知道自家主子是要继续维持低调谦和的形象，便应声去准备。

梳洗打扮完毕，伍元照照例先去看望礼弘。五皇子还未醒，小小的身子蜷缩在锦被中，睡得正香。伍元照站在摇篮边，凝视着儿子红扑扑的小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个孩子是她在这深宫中最大的慰藉，也是她必须坚强活下去的理由。

“娘娘，时辰差不多了。”云岫轻声提醒。

伍元照点点头，最后为礼弘掖了掖被角，这才转身出门。

立政殿内，熏香浓郁，环佩叮当。王皇后今日心情似乎不错，穿着一身正红色蹙金绣凤穿牡丹宫装，头戴九翚四凤冠，妆容精致，端坐在凤座上，接受众妃嫔的朝拜。她目光平和地扫视下方，在看到萧淑妃那一身过于艳丽的海棠红宫装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便掩饰过去。

“臣妾\/婢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未央。”众妃嫔敛衽行礼，声音娇柔整齐。

王皇后唇角含笑，语气温和：“都起来吧。今日天气甚好，见诸位妹妹气色红润，本宫心甚慰。”她目光转向伍元照，特意多停留片刻，“尤其是伍昭仪，瞧着身子是大好了，真是可喜可贺。前些日子你病着，陛下与本宫都甚是挂心。”

伍元照微微躬身，声音轻柔却清晰：“劳娘娘挂念，臣妾惶恐。托陛下、娘娘洪福，孙太医医术精湛，臣妾方能侥幸痊愈。日后定当谨遵娘娘教诲，尽心侍奉陛下，抚育皇嗣。”

态度无可挑剔。王皇后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面上笑容却愈发和煦：“如此便好。五皇子近来可好？本宫听闻那孩子聪慧伶俐，甚得陛下喜爱。”

“回娘娘，弘儿一切安好，只是孩童顽皮，当不得娘娘如此夸奖。”伍元照低眉顺眼，将礼弘的聪慧轻描淡写地带过。

坐在下首的萧淑妃早已不耐烦这种虚伪的客套。她最厌烦伍元照那副病弱西子、我见犹怜的模样，此刻见皇后竟还特意关怀，不由得轻哼一声，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的声音对身旁的德妃道：“到底是生了皇子的人，底气就是足了些。这病去如抽丝，伍昭仪可要仔细将养，莫要再劳心劳力，万一又累着了，陛下岂不是更要心疼？”

话语中的酸意几乎要溢出来。德妃性子敦厚，只讪讪一笑，不好接话。殿内气氛瞬间有些微妙。

伍元照仿佛未闻，依旧保持着恭谨的姿态。王皇后瞥了萧淑妃一眼，带着些许警示的意味，淡淡道：“淑妃说的是，伍昭仪确需好好休养。”便将话题引到了即将到来的端午宫宴上。

请安结束后，众妃嫔鱼贯而出。伍元照扶着云岫的手，走在最后，步伐不疾不徐。刚出立政殿不远，身后便传来一阵香风，萧淑妃扶着宫女的手，袅袅婷婷地赶了上来，与她并肩而行。

“伍昭仪且慢。”萧淑妃笑吟吟地开口，目光却带着审视，在伍元照脸上逡巡，“多日不见，昭仪气色果然好了许多。看来那缀锦宫真是块福地，不但海棠开得好，连人也养得水灵。难怪陛下近来常去呢。”

伍元照停下脚步，微微侧身，垂眸道：“淑妃娘娘谬赞。臣妾宫中简陋，不过是陛下念及臣妾病体初愈，又牵挂五皇子，方才多去了几次。比不得娘娘的长春宫，富丽堂皇，陛下时常流连。”

萧淑妃最恨人提起陛下去她那里多是因她歌舞邀宠，而非真正倾心，闻言脸色微沉，但很快又扬起笑容：“是啊，陛下是念旧情的人。不过，伍昭仪，有句话本宫不知当讲不当讲。”

“娘娘请说。”

“这人哪，要知道分寸。病好了是好事，但也要谨记自己的身份。五皇子虽好，但终究年幼，陛下子嗣又非独他一个。莫要仗着皇子，就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忘了这后宫尊卑有序的道理。”萧淑妃语带机锋，笑容依旧明媚，眼神却冷了下来，“皇后娘娘仁厚，但本宫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这便是赤裸裸的警告了。伍元照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委屈，声音更轻了些：“臣妾不敢。臣妾时刻铭记娘娘教诲，恪守宫规，从未敢有半分逾越之心。抚育皇子是臣妾本分，断不敢有其他妄想。”

见她如此作态，萧淑妃只当她是惧怕，满意地勾了勾唇角，用帕子掩嘴道：“没有自是最好。本宫也是为你好，提醒一句罢了。好了，本宫还要去陪陛下用早膳，就先走了。”说罢，扶着宫女，仪态万方地离去，留下一阵浓郁的香气。

云岫看着萧淑妃远去的背影，气得手都有些抖，低声道：“娘娘，萧淑妃她也太……”

伍元照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她脸上那副惶恐委屈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静的冰冷。“逞口舌之快，无用。”她淡淡道，“回宫。”

回到缀锦宫，伍元照照例先去看望礼弘。小家伙刚睡醒，正被乳母抱着喂牛乳，见到母亲，立刻伸出小手要抱抱，嘴里含糊地喊着“娘亲”。伍元照接过儿子，感受着那沉甸甸、暖烘烘的小身子，心中因萧淑妃而起的些许波澜瞬间平复。只有力量，真正的力量，才能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然而，就在她抱着礼弘，轻轻拍哄之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袭来。眼前微微发黑，脚下踉跄了一下，险些没站稳。

“娘娘！”云岫吓得脸色煞白，连忙上前扶住。

伍元照稳住身形，将那阵不适强压下去，摇了摇头：“无妨，许是起得早，有些乏了。”但心中却是一动。这种莫名的眩晕和疲惫感，近来似乎出现了几次，她只当是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之故。可联想到月事……似乎已迟了半月有余。之前一直病着，月事不准是常事，她便未曾留意。

一个模糊的、却足以让后宫所有女人心跳加速的念头，悄然浮上心头。

她不动声色地将礼弘交还给乳母，吩咐道：“好生照顾五皇子。”然后对云岫说：“去请孙太医来，就说本宫觉得今日身子有些倦怠，请他再来请个平安脉。”

云岫不疑有他，连忙去了。

孙太医很快便到，仔细为伍元照诊脉。这一次，他诊得格外仔细，左右手换了好几次，眉头微蹙，沉吟不语。

伍元照心中那个念头愈发清晰，她屏退左右，只留云岫在旁，轻声问道：“孙太医，本宫的身子……可是有何不妥？”

孙太医收回手，起身，恭敬地躬身，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惊讶和谨慎的神情，低声道：“恭喜昭仪娘娘，贺喜昭仪娘娘！娘娘脉象如盘走珠，流利有力……这、这是滑脉之象啊！娘娘，您这是有喜了！”

尽管已有预感，但亲耳听到确认，伍元照的心还是猛地一跳，如同被重锤敲击。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再度有孕，尤其在她刚刚丧女之后，无疑是稳固圣心、提升地位的巨大契机。一个皇子已经让王皇后和萧淑妃坐立不安，若再添一胎，无论是男是女，都将极大地增强她的筹码。

忧的是，此时有孕，时机太过微妙。她的身体虽有好转，但底子仍虚，能否平安度过孕期实属未知。更重要的是，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必将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瞬间引爆整个后宫。王皇后和萧淑妃的嫉妒和敌意，将会从暗处浮上明面，变得更加直接和凶狠。她将真正成为众矢之的。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变化…确认妊娠状态！孕期：约6周。宿主身体状态：气血55\/100（虚弱），叠加“早期妊娠”状态，易出现疲劳、眩晕等症状。风险提示：高龄（相对古代）、体虚、近期情绪重大波动，流产及生产风险高于常人。机遇提示：皇嗣增益，可极大提升皇帝关注度、稳固地位。触发隐藏任务“护佑龙胎”：平安度过孕期，奖励大量积分、特殊道具“固本培元丹”（可大幅提升宿主或指定目标体质）。请宿主谨慎应对！】

系统的提示冰冷而客观，清晰地列出了机遇与风险。伍元照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慌和犹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既然孩子已经来了，这就是天意，是她在绝境中挣来的一线生机，也是她复仇路上必须握紧的另一张王牌。

“孙太医，”伍元照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关系重大，在本宫胎象未稳，亲自禀明陛下之前，本宫不希望有丝毫风声走漏。你，和太医院所有知情人，都给本宫把嘴闭严实了。若有一字泄露，本宫唯你是问！”

孙太医在宫中多年，深知利害，连忙跪下：“娘娘放心！微臣明白！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为娘娘保胎安胎，绝不敢有丝毫懈怠！太医院那边，微臣会亲自叮嘱，确保万无一失！”

“起来吧。”伍元照语气稍缓，“接下来该如何调理，你拟个方子。记住，要以稳妥为上，一切以龙胎安危为重。”

“是，微臣遵旨。”

孙太医退下后，伍元照独自坐在窗边，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她的手轻轻覆在小腹上，那里似乎还没有任何感觉，但一个全新的生命已然在那里孕育。这个孩子，来得突然，是意外，也是变数。

“思姐儿……”她心中默念着早夭女儿的名字，一丝痛楚划过眼底，但随即被更深的坚毅取代，“你放心，娘亲这次，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的弟弟或妹妹，还有你的哥哥弘儿。”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她不能倒下，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警惕，更加强大。

傍晚，礼治如常来到缀锦宫。他今日心情似乎极好，抱着礼弘玩闹了许久，直到小家伙累了，被乳母抱去安睡。

殿内只剩下二人时，礼治拉着伍元照的手，柔声道：“元照，看你气色愈发好了，朕心甚安。今日早朝，有大臣提及立太子之事，虽被朕压下了，但国本之争，怕是迟早要提上日程。”

伍元照心中凛然，知道这是敏感话题。她依偎在礼治怀中，轻声道：“陛下春秋鼎盛，此事何必急于一时。弘儿还小，臣妾只愿他平安长大，能为陛下分忧便好，不敢妄图其他。”

礼治抚着她的发丝，叹道：“朕知你性子淡泊。但弘儿聪慧，朕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他终究年幼，母族……唉。”他未尽之语，伍元照明白。她出身不算顶尖，家族势力不显，这是礼弘竞争储位的短板。

就在这时，伍元照抬起眼，眼中水光潋滟，带着一丝羞涩，更多的却是坚定，她握住礼治的手，引着他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礼治一愣，不解其意。

伍元照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清晰地传入礼治耳中：“陛下，或许……上天垂怜，又赐给了我们一个孩子。孙太医今日诊脉，说……说臣妾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礼治整个人都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伍元照，又低头看看自己手掌覆盖着的那片依旧平坦的小腹。巨大的惊喜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思公主夭折的伤痛尚未完全平复，伍元照病重垂危的恐惧犹在眼前，此刻，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简直如同久旱甘霖！

“元照……你、你所言当真？！”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