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越嶲困局(1/2)

历经近二十日的艰难跋涉,饱受风雨、险路、饥饿与恐慌折磨的蜀汉流亡朝廷,终于抵达了预定的第一个落脚点——越嶲郡治所邛都。当这座坐落于安宁河谷、背靠螺髻山、城墙低矮的边郡小城出现在疲惫不堪的队伍眼前时,许多人几乎要落下泪来。这并非到达了安全的彼岸,仅仅是暂时脱离了迫在眉睫的追兵威胁,获得了一个喘息之机。

然而,这口喘息之气,却异常沉重和稀薄。

越嶲郡,地处西南边陲,历来是汉夷杂居、民风彪悍之地。郡守吕乂是一位年近五旬、头发花白的老臣,以清廉刚直着称,但治理这等偏远郡县,本就勉力维持。当他闻讯天子銮驾竟仓皇南巡至此时,惊得几乎晕厥,慌忙率领郡中所有属官及少量戍卒,出城十里跪迎。

迎接场面谈不上任何威仪,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凄凉。刘禅的车驾在泥泞中停下,他掀开车帘,看到的是低矮的城墙、稀疏的守军和吕乂等人脸上无法掩饰的惊惶与忧虑,而非成都城外那万民朝拜、旌旗招展的景象。巨大的落差让他心头发酸,几乎不愿下车。

“臣……臣越嶲太守吕乂,叩见陛下!陛下万岁……”吕乂的声音带着颤抖,身后稀稀拉拉的“万岁”声更显得底气不足。

诸葛瞻下马,快步上前扶起吕乂,低声道:“吕太守请起,非常时期,不必多礼。陛下及朝廷暂驻贵郡,诸多事宜,还需仰仗太守鼎力相助。”

吕乂抬头,看到年轻却面容坚毅的卫将军,又望见后方那支虽疲惫却仍带肃杀之气的军队,以及那些面色惶惶的朝廷大员,心中已然明了局势的严峻。他苦笑一声:“卫将军……邛都城小民贫,仓廪空虚,恐……恐难堪陛下与朝廷重负啊……”

这并非推诿,而是冰冷的事实。

入驻邛都的过程,就是一场资源极限挤压的现实写照。所谓的郡守府,规模尚不及成都一中等官员的宅邸,如何容纳皇帝及后宫?随行的数千军队,如何驻扎?粮草补给,更是迫在眉睫的致命问题。

诸葛瞻与郤正、张翼等人立刻投入紧张的安置工作中。皇帝及后宫被勉强安置在经匆忙扩建整理的郡守府内,条件简陋至极。文武官员则分散居住在官署、驿站甚至民宅中,怨声载道。护驾大军在城外择地扎营,但越嶲郡本就产粮有限,仓中存粮加上临时征调,仅能维持大军数日之需。

更大的问题接踵而至。就在入驻邛都的第三日,坏消息接连传来:

先是派往北面汉嘉郡的斥候回报,并未发现大将军姜维所部主力的任何踪迹,反而有零星溃兵带来模糊消息,称绵竹关可能已失守,魏军大队正沿岷江南下,兵锋直指成都,并分兵扫荡周边郡县。姜维及其麾下数万将士,生死不明,下落隔绝!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刚刚稍定心神的流亡朝廷再次陷入巨大的恐慌和绝望之中。姜维是军魂所系,他若败亡,蜀汉最后的军事支柱便崩塌了。

紧接着,派往东吴求援的使者狼狈返回,带回了东吴皇帝孙休的回复。东吴朝廷对蜀汉的剧变深感震惊,言辞间充满“惋惜”,但明确表示,鉴于魏国势大,吴国需“固守江东,徐图后举”,目前无法出兵荆州以牵制魏军,仅承诺可“开放边境,允贵国军民避祸”,并“象征性”地提供少量粮秣“以全盟好”。这无异于委婉的拒绝,将蜀汉的命运完全抛回给了他们自己。

最后,越嶲郡内部也开始出现不稳迹象。当地的一些豪帅、夷王,对突然涌入的“天兵天将”和消耗本就匮乏资源的行为,表现出明显的不满和戒备。虽未公然反叛,但抵触情绪日增,征集粮草、征调民夫变得异常困难。吕乂疲于奔命,左右为难。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流亡朝廷的士气跌落谷底。刘禅躲在简陋的行宫中,终日唉声叹气,以泪洗面,几乎不理朝政。谯周等主降派官员的言论再次暗流涌动,虽不敢明言,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悲观论调在私下传播,影响着人心。部分随行官员开始偷偷盘算后路,甚至有人暗中与当地夷人首领接触,寻求庇护。

邛都城外,临时中军大帐内,烛火摇曳。诸葛瞻、郤正、张翼、廖化等核心人物齐聚,人人面色凝重,帐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大将军音讯全无,东吴袖手旁观,越嶲粮草将尽,夷人离心离德……”张翼一拳砸在案上,声音沙哑,“天欲亡我大汉乎?”

廖化长叹一声:“为今之计,难道真要如谯周所言,遣使……向邓艾乞降吗?” 这话一出,连他自己都觉得无比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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