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巴蜀翘首（1/2）

蜀汉章武十九年春，成都。去岁冬的凯旋荣归与功过赏罚大典的喧嚣已然沉淀，新朝的政务机器在故都的宫阙殿宇中全力运转。皇帝刘禅还都后首次临朝，气象一新。然而，盛典之后，方是真正考验的开始。光复的巴蜀大地，历经战火蹂躏与政权更迭，百废待兴，万民瞩目。曾经的蜀汉子民，在晋室统治十余载后重归汉帜之下，其心绪复杂难言——有重见汉官威仪的欣喜，有对故国新政的期盼，有对战乱创伤的余悸，亦有对未来的深深疑虑。新政权的合法性，不仅建立在军事胜利之上，更需通过有效的治理、经济的复苏、民生的改善来巩固和证明。巴蜀翘首以待的，是一个能带来安宁与希望的清明朝廷，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中兴。然内外挑战接踵而至。

正月大朝，武德殿内，香烟缭绕。刘禅端坐龙庭，虽冕旒蔽面，然沉稳之气度已非昔比。卫将军录尚书事诸葛瞻、大将军姜维、尚书令陈祗、秘书令郤正、大司农张质、光禄大夫谯周等文武重臣依序肃立。

大司农张质率先出班，手持籍册，面色凝重：“陛下，去岁虽行赏罚，然府库耗损甚巨。今春耕在即，然蜀中各地报来，牛马匮乏，农具损坏，流民尚未完全归田，且去岁为支撑北伐及赏赐，赋税已预征部分，今岁若再循常例，恐伤民力。若不征，则百官俸禄、军需用度，又将无着。此两难之境，祈请圣裁。” 财政压力，是为政之首忧。

秘书令郤正紧随其后，呈上各地奏报：“陛下，郡县守令多有空缺，或由军中将校暂代，不谙民政；或为晋时旧吏留任，其心难测。政令推行，时有阻滞。且礼乐崩坏日久，典章制度亟待重修，以正朝纲，明典仪。” 吏治与制度重建，迫在眉睫。

光禄大夫谯周则忧心文化认同：“陛下，晋室统治多年，伪学流布，士子思想混杂。今王师克复，亟需重振太学，广纳俊彦，宣讲汉德，使士民知正统所在，归心汉室。” 思想层面的争夺，同样关键。

朝堂之上，问题纷呈，皆关乎国本。刘禅静听臣工奏报，并未急于表态，而是将目光投向总揽枢机的卫将军诸葛瞻，沉声道：“诸卿所奏，皆切中时弊。复兴大业，千头万绪。卫将军，当以何为先，何以统筹？”

诸葛瞻出列，步履沉稳，目光扫过群臣，朗声道：“陛下，诸位同僚。今之形势，譬如大病初愈之人，虚不受补，需缓缓调养，然又需固本培元，方克康复。巴蜀翘首，所望者，仁政也。瞻以为，当务之急，在于‘安抚流亡、鼓励农耕、慎择官吏、宣谕德泽’四事并举，然需分轻重缓急。” 他走到殿中悬挂的益州舆图前，清晰阐述其施政方略：

“故，臣奏请，当前政务，当以‘农桑为本，吏治为要，教化先行’为纲，三管齐下。”

“其一，颁布《劝农令》，与民休息。” 他首先关注民生根本，“请陛下下诏：一、减免蜀中各郡本年田租之半，旧欠暂缓征收，使民得喘息。二、由大司农府统筹，将官牛、官制农具，租赁与无牛贫户，收取微租，待秋后归还。三、命各郡县，妥善安置流民，授以无主荒地，贷予种子口粮，免其三年赋役，使其安心耕垦。四、严令各军，不得占用民田，不得扰民耕作，违者重处。此举，意在迅速恢复生机，稳固根基。”

“其二，慎选官吏，明定考成。” 他着重吏治革新，“请陛下授权尚书台、秘书省，会同御史台，立即对现有郡县官吏进行甄别考核。留任之晋朝旧吏，需有当地耆老担保，且经考问《汉律》及陛下新政，合格者留，优异者用，庸劣贪墨者，一律革职。随驾南来之干练吏员，需择其优者，派往要郡大县任职。军中暂代民政之将校，逐步撤回，专司军务。同时颁布《守令条规》，明确其职责、考课标准，优者擢升，劣者黜退。务使吏治清明，政令畅通。”

“其三，重开太学，延揽士心。” 他注重文教安抚，“奏请陛下，于成都南郊重开太学，由光禄大夫谯公、秘书令郯公总领其事，征召蜀中名儒为博士，教授五经。并令各郡县推举俊才入太学，优异者授官。同时，广泛搜罗散佚典籍，重修《蜀科》，颁行天下，以示汉家法度。此举，可收士子之心，传承文脉，彰显正统。”

刘禅听罢，深以为然，当即准奏：“卫将军老成谋国，所议甚善！便依此策！着大司农张质，即刻拟定《劝农令》细则，颁行郡县！尚书令陈祗、秘书令郯正，速行官吏考核汰换之事！光禄大夫谯周、秘书令郯正，筹备太学重开事宜！诸卿需同心协力，使新政速见成效！” 诏令雷厉风行，新政遂展。

新政如春风般吹向巴蜀各地，然落实之中，百态丛生。

在犍为郡，新任太守李歆，手持《劝农令》，亲自下乡，督导春耕，将官牛农具公平分配，又审理积案，抚恤孤老，百姓感念，称其为“李青天”。消息传回成都，刘禅闻奏，对诸葛瞻道：“李歆此举，颇得其祖之风，益州才俊，果可为用。” 诸葛瞻颔首：“陛下，此乃善用本土人才，稳定人心之效。”

然而，在梓潼郡北部边地，情况则复杂得多。此地毗邻晋境，晋军细作活动频繁，散播“汉军不久将退，晋军即将反攻”谣言，致使部分百姓不敢全力耕织，观望情绪浓厚。郡守柳隐虽尽力安抚，然收效甚微。柳隐急报朝廷，请求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