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诸葛抚民（1/2）

蜀汉章武十五年（公元276年）春，北伐战事捷报频传。北线大将军姜维出奇制胜，穿越阴平古道，智取江油戍，兵锋威胁涪城，震动蜀中；南线，牂柯都督霍弋已稳固越嶲，兵出孙水，兵临灵关，与北线遥相呼应。汉军声势大振，“还于旧都”之梦，从未如此真切。然军事上的高歌猛进，亦带来严峻考验。新收复的江油、越嶲等地，历经战火，民生凋敝，流离失所者甚众；晋廷多年统治，遗留下赋税不均、吏治败坏等诸多积弊；加之大军过境，粮草征调，不可避免加重百姓负担。若只顾军事推进，忽视战后抚绥，则新附之地民心不稳，极易生变，前线大军如行沙上，后路堪忧。能否迅速安定地方，收取民心，将军事胜利转化为稳固的统治，成为摆在决策者面前的紧迫课题。此非一战一役之功，乃“攻心为上”的持久之道。

永昌卫将军府行辕，虽前线捷报如雪片飞来，然卫将军诸葛瞻眉宇间却无多少喜色，反添几分深沉忧思。案头堆积的，除军报外，更多是来自新复地区的民政奏报：江油令李球急报，军粮征集已近极限，百姓面有菜色；越嶲郡霍弋转呈牂柯籍法曹掾王佑密件，言部分新附乡亭，晋朝旧吏与当地豪强勾结，阳奉阴违，摊派不均，民怨暗涌；甚至靖安司也报，发现有晋军细作散播“汉军刮地三尺，不日将退”的谣言。

这一日，北地王刘谌、秘书令郤正、大司农张质齐聚行辕，商议后方调度。刘谌手持霍弋报捷文书，振奋道：“伯约、绍先连战连捷，剑指成都，大势可喜！” 郤正则捻须沉吟：“殿下，军事虽顺，然民政堪忧。新附之民，翘首以望王师，若不能速解其困，恐失人心。昔武侯平南中，即重抚循，今尤当效法。” 张质面露难色：“府库为支撑两线战事，消耗巨大，若再减免新地赋税，恐难以为继。” 光禄大夫谯周虽未与会，但其“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当以息民为本”的奏疏亦刚送至案头。

皇帝刘禅于偏殿闻报，亦召见诸葛瞻。此时的刘禅，历经风雨，目光已迥异往昔，他并未沉醉于捷报，而是指着几份反映民瘼的奏疏，忧心道：“卫将军，朕闻新复之地，百姓困苦。将士在前方浴血，若后方民心不稳，则如大厦倾于基。抚民安境之事，关乎根本，卿须全力措置，万不可因军事而偏废。” 言语间，已颇具居安思危、重视民生的君主意识。

诸葛瞻深深一揖，肃然道：“陛下圣明，洞见症结。殿下、郤令君、张司农所虑，皆切中要害。军事之胜，仅开其路；民心之附，方固其本。‘攻心为上’，乃武侯遗训。今我军势如破竹，正宜广施仁政，收揽人心，使新附之民知汉德可依，则根基乃固，北伐大业方可持久。瞻已思之，当立即推行‘诸葛抚民’之策，其要有三：‘革弊政、苏民困、施教化’。”

他随即呈上早已深思熟虑的方略：

“其一，革除晋弊，布我汉德。” 他决然道，“请陛下即刻颁下《抚新附百姓诏》，明发各新复郡县。一、宣布废除晋之苛捐杂税，尤其是‘户调’、‘徭役’中额外加征部分，概以《章武律令》所定轻徭薄赋为准。二、由郤令君牵头，速选派清廉干练之御史，持节巡行新地，核查刑狱，平反冤屈，严惩趁乱盘剥、为恶乡里的晋朝酷吏与不法豪强，无论涉及何人，一经查实，严惩不贷，以儆效尤。三、对晋朝所设不必要的关卡，一律裁撤，便利商旅。”

“其二，赈济困乏，苏解民困。” 这是收效最快之举，“命大司农张质，即便府库艰难，也需挤出部分粮秣，会同军中粮官，于江油、越嶲等地开设‘官粜’，平价售粮，抑制奸商；对确实孤苦无依者，设粥棚施赈。同时令各军都督于驻防地协助百姓重整家园，发放农具粮种，恢复生产，并明令约束部伍，不得扰民，违令者斩！可效仿武侯‘渭滨屯田’故事，于江油、孙水流域兴办军屯，且战且耕，亦可减轻地方负担。”

“其三，广施教化，匡正人心。” 他着眼长远，“请陛下允准，在江油、邛都等要地，重开‘学宫’或‘乡塾’，由秘书监选派博士弟子，讲授《诗》、《书》，传播忠孝仁义之道，使百姓知汉室正统所在。同时，将陛下勤政爱民、朝廷北伐中兴之事迹，编为通俗易懂的韵文、故事，由官吏、学子广为宣传，使民心有所系。”

刘禅听罢，大为赞同，当即准奏：“卫将军老成谋国，思虑周详！此三策，实乃固本培元之良方。便依卿议，即刻施行！诏书由郤正草拟，务必要情真意切！所需钱粮，张质需竭力筹措！巡按御史，即日选派！” 诏令迅速颁行天下。

“诸葛抚民”之策，雷厉风行。在江油，法曹掾王佑依新法，果断处决了一名借筹军粮之名大肆敛财的晋朝旧吏及一名当地豪强，百姓称快；姜维军士在协助修缮被战火损毁的民居时，纪律严明，一针一线不取，深受民众好评。在越嶲，霍弋开设官市，平抑了因战乱飞涨的盐价；李遗主持夷夏事务，妥善处理了几起汉夷田地纠纷，夷人感其公允。郤正选派的老成御史常忌抵达邛都，深入乡里，夜宿草棚，审理积案，平反了多起冤狱，人称“常青天”。

然而，新政推行，绝非一帆风顺。阻力随即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