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巴蜀心向(1/2)

蜀汉章武六年(公元267年)冬,南中之地笼罩在一种悲壮而坚韧的氛围中。江阳的挫败与牺牲如同一道深刻的伤疤,刻在南汉政权的心头,时刻提醒着北进事业的极端艰险与残酷。陈密等忠烈之士的鲜血并未白流,它让以卫将军诸葛瞻为首的决策层更加清醒地认识到,面对已然稳固的晋朝统治,任何直接的、军事化的冒进都近乎自杀,欲在北方故土重燃汉帜,必须转换思路,采取更为深远、更为根本的攻心之策。与此同时,来自北方的情报碎片不断汇集,揭示出一个复杂而微妙的现实:尽管司马炎通过加官进爵、推行占田制等手段大力笼络益州士族,然其统治根基远未稳固,新旧势力交替中的矛盾、地方大姓对中央赋役的怨怼、以及底层百姓对故国的依稀怀念,如同冰封大地下的暗流,仍在悄然涌动。能否把握并利用好这种人心向背,成为决定南汉政权能否突破地理封锁、在精神层面保持对北方强大压力的关键。

这一日,永昌不韦城王府的密室内,炭火盆驱散着寒意,一场级别极高、参与者极少的秘密会议正在举行。北地王刘谌亲临,卫将军诸葛瞻、安南将军霍弋、秘书令郤正以及新任北地司郎中张瑛在列。案头摆放的不再是军事地图,而是大量由张瑛整理汇编的、关于益州各郡县主要士族门阀的谱系、现状、人物性格分析以及通过各种渠道收集来的民间谣谚、舆情动向。

刘谌面色凝重,开门见山:“江阳之失,烈士殒身,孤心甚痛。然亦使我等待清醒,北地之事,强攻不如智取,刀剑之争莫若人心之争。今日请诸位爱卿来,便是要议一议,如何在这晋廷治下的巴蜀之地,播撒我汉室种子,维系故国遗民之心。”

张瑛首先禀报,语气沉痛中带着一丝希望:“殿下,诸位大人。据北地司多方印证,陈密军侯等人虽功败垂成,然其壮烈事迹,已在江阳、犍为部分士民中秘密流传,晋吏虽严密封锁,然南中犹遣死士来的消息不胫而走,于心怀故主者,实乃一剂强心针。此乃血换来的‘势’,不可轻弃。” 他话锋一转,“然晋廷手段亦愈发凌厉。司马炎采纳贾充等人之议,加大对益州士族笼络,如征辟谯周族人入洛为官,又命益州刺史王濬整顿吏治,清丈田亩,看似惠民,实则欲摸清底细,加强控制。许多原本态度暧昧的士族,如今或被迫或自愿,渐与晋合作。时间似乎并不站在我们这边。”

霍弋眉头紧锁:“如此说来,北地人心,岂非将随岁月流逝而尽归司马氏?”

郤正则沉吟道:“不然。据老臣所析,晋廷之策,虽势大,然其弊在‘急’与‘疏’。急于求成,则易生怨隙;疏于情礼,则难服人心。尤其蜀中士族,累世官宦,重名节、讲渊源。司马氏以篡得国,纵以高官厚禄相诱,然于‘忠义’二字,终是短板。此正为我可乘之隙。”

诸葛瞻静听良久,此时缓缓起身,走到一张标注着益州主要郡县和士族分布的地图前,目光深邃,仿佛要穿透图纸,看到那些故土上的人心向背。他清晰地道出了自己的战略构想:

“殿下,诸位。张先生带来了警讯,郤令君指出了关键,江阳之血,告诫我辈北进不可莽撞;而北地士民未冷之心,则启示我辈大有可为。然如何为?若仍如以往,派死士、传檄文,虽壮烈,然效微而险巨。瞻以为,当此之际,我朝对北地之策,需进行根本转变,从‘派人潜入’转为‘文化浸润’;从‘军事骚扰’转为‘情感维系’;从‘短期行动’转为‘长期经营’。核心,便在于这四个字——‘巴蜀心向’!”

他详细阐述其“文心北渡”之策:

“其一,秘传‘声教’,以文固本。” 他手指益州,“立即停止派遣大规模武装人员渗透。转而利用尚存的、可靠的商队秘密渠道,将我在南中推行的仁政、兴办的学宫、开拓的海疆、乃至殿下关怀民生的诏书,以野史、笔记、杂谈等不易察觉的形式,巧妙编入书籍、货品中,流入北地市井乡野。内容不直接鼓吹反晋,只彰显‘南中汉家,礼乐犹存,生机勃勃’,使北地遗民知汉祚未绝,且有新气象,心生向往。此乃‘润物细无声’。”

“其二,暗结‘香火’,以情动人。” 他的手指点过几个重要地点,“对于已确认心向汉室的故吏世家、忠烈之后,不再要求其冒险起事。而是由北地司设计一套极其隐秘的联络与资助方式,或假托故人接济,或借助寺庙香火钱,送去些许南中特产、慰问书信,示以不忘故人之意。重点在于表达‘朝廷知其忠义,体其艰难,但存此心,便是功臣’,使其感受到精神上的归属与慰藉,而非压力。同时秘密寻访流落民间的蜀汉旧臣后裔、有清誉的隐士,给予名誉上的褒奖,树立道德榜样。”

“其三,巧借‘乡谊’,以利相联。” 策略更为务实,“鼓励与南中有贸易往来的商贾,尤其是原蜀中籍贯者,在北方经营时,优先与那些对晋廷并非死心塌地的士族、豪强进行商业合作,让其在经济上与我南中产生关联,形成利益共同体。初期不必要求其表态,只需维持往来,潜移默化中,其立场自会受到影响。对其中确有才学、又对晋不满的寒门子弟,可秘密资助其学业,或暗示其可南来投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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