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海市新篇(2/2)
张质的代表则提出:“郡府可增派干练胥吏,协助市舶司管理市容、平抑物价、检验度量衡。同时,可在港区设立‘蕃学’(语言学校),招募通晓汉蕃语言的士子或归化蕃客,教授简单汉语及礼仪,促进交融,减少误会。”
刘琏综合各方意见,决断道:“诸位所言极是。海市新篇,需以‘法治’、‘有序’、‘普惠’为基。便依此议:诸葛公子主责,会同市舶司,半月内修订完成新例;陈将军即刻抽调精锐,组建港区巡防营;郡府协助增设蕃学、医馆。所需费用,由市舶税收支应。务使楪榆港,成为商贾安心、货物其流之乐土!”
然而,海市带来的冲击,远不止于管理。数日后,秘书令郤正自不韦城发来一封密信,语气凝重。信中提及,朝中已有官员上疏,言辞激烈地抨击海市带来的“弊政”:言称蕃商服饰怪异,有伤风化;夷乐喧闹,蛊惑人心;奇技淫巧,玩物丧志;更有人担忧,长此以往,南中淳朴民风将受沾染,夷汉之防将渐趋模糊,动摇国本。奏疏中甚至将去岁永昌部分地区出现的奢侈消费之风,也归咎于海贸带来的“蕃货”。
这封密信,揭示了繁荣海市背后更深层次的意识形态冲突。保守势力对伴随海洋贸易而来的外来文化,抱有根深蒂固的警惕和排斥。
刘琏与诸葛尚阅信,心情沉重。他们深知,此非小事,关乎朝廷政策风向。二人连夜草拟奏章,一方面承认需加强引导,防止奢靡之风,另一方面则极力陈说海贸之利:“……蕃货之来,可充府库,可利军工,可惠民生。夷乐虽异,然可广见闻;奇技虽巧,然可资利用。昔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终成霸业。我朝处四战之地,当有海纳百川之胸襟,方能取长补短,日益强大。若因噎废食,闭关自守,岂非自绝于天下?”
奏章由快马送往不韦的同时,刘琏与诸葛尚也采取行动,他们邀请了一些开明的士人、医官、匠师,组织小范围的“品鉴会”,引导人们正确认识海外物产的实用价值,而非仅仅视作玩物。
就在这内部争议未平之际,海路本身又带来了新的、足以震动朝野的消息。一支自交州方向冒险北上的商队,带来了一名特殊人物——一位原东吴辖地会稽郡的商人,名为沈富。此人因得罪当地豪强,家业破落,遂倾其所有,购得一船瓷器,欲冒险南下扶南寻找生机,途中听闻楪榆港通商,特来碰运气。更重要的是,他带来了一个关于中原的、尚未经完全证实的惊天消息:去岁(公元265年)年末,魏国权臣司马昭病逝,其子司马炎继位晋王后不久,已逼迫魏元帝曹奂禅让,登基为帝,定国号为“晋”,改元泰始!
尽管消息模糊,且司马氏代魏在某种程度上是意料中事,但其正式发生,仍不啻为一记惊雷。沈富还带来一些传闻,称晋帝司马炎正忙于稳定内部,安抚旧魏势力,对边地用兵似暂缓,但对仍在南方存在的“汉”政权,必视为心腹之患。
刘琏与诸葛尚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一面厚待沈富,细问详情,一面火速将消息密报不韦城与博南前线。
消息传开,在楪榆港的蕃商、水手、乃至市舶司官吏中引起了阵阵骚动与议论。中原王朝的更迭,无疑将影响整个东亚的格局,自然也波及这南海一隅的贸易。有人担忧北方战火重燃会影响商路,也有人看到了新的机遇。
站在市舶司的望楼上,望着脚下这片日益繁华、却又暗流涌动的海市,刘琏对诸葛尚慨然道:“海市新篇,方兴未艾。然内外风波,已随之而至。内有守旧之议,外有强晋之立。未来之路,恐更需步步为营。”
诸葛尚目光坚定:“殿下,此正为考验。海市不仅是利之所在,更是我朝观测天下、连通外界的窗口。唯有将此处经营得铁桶一般,利通人和,方能在这大变局中,为我大汉争得一线生机。”
楪榆港的海市新篇,在繁荣、混乱、争议与外部剧变的交织中,翻开了新的一页。它既是南中政权活力的体现,也成为了折射天下大势的一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