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定鼎南中（1/2）

鹰愁涧绝地逢生，大将军姜维率残部与安南将军霍弋派遣的赵戬、傅着援军胜利会师于不韦城，这一惊天逆转的消息，如同浩荡春风彻底吹散了笼罩在蜀汉流亡朝廷头上的浓重阴霾。捷报传回楪榆，朝野振奋，军民雀跃。北地王刘谌与卫将军诸葛瞻立即奏请皇帝刘禅，决定移驾前出至永昌郡新收复的故治——不韦城，一则抚慰浴血将士，二则主持大局，商讨并确立未来之国策。

数月后，不韦城虽经战火，但已初步恢复秩序。郡守府被稍加修葺，作为临时行宫。这一日，府衙大堂内，一场决定蜀汉政权未来走向的御前会议，正在庄重而略显悲壮的气氛中举行。皇帝刘禅端坐于上，气色较南迁时稍好，但依旧难掩萎靡。下首，北地王刘谌、卫将军诸葛瞻、大将军姜维、安南将军霍弋、秘书令郤正、光禄大夫谯周等核心重臣依次列坐。此外，破格允许与会的还有立下赫赫战功的年轻将领赵戬、傅着，以及作为年轻一代代表、随军历练的诸葛尚。堂外甲士肃立，气氛肃穆。

会议伊始，刘谌率先起身，向刘禅及众臣陈词，声音沉稳有力：“父皇，诸位大人。自成都沦陷，我朝南迁，历经牂牁血战、永昌盟会、内肃奸宄、外平叛乱，乃至不韦光复、鹰愁涧解围，其间艰险困苦，九死一生，全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忠臣辅弼，方有今日暂安之局。然，居安思危，以往皆为求生图存。今既已立足南中，当思长远之策。今日之议，关乎国本，望诸位畅所欲言，共定大计。”

首先发言的是大将军姜维。他虽面容憔悴，伤病未愈，但目光依旧锐利如鹰，起身时甲叶轻响，带着北疆的风霜：“陛下，殿下。维蒙朝廷不弃，将士死战，得保残躯。今观局势，魏室内乱虽情由未完全明晰，然邓艾北返，南线空虚，确是我朝难得之机。维以为，当趁师纂新败，永昌北部动荡之际，集结全力，北出收复永昌全境，甚至兵锋直指牂牁江！若能重新控制江险，则进可窥视巴蜀，退可依仗南中，恢复之基，由此奠定！若迟疑不决，待魏室内乱平息，邓艾回师，则悔之晚矣！” 他的主张激进而充满魄力，代表了军中强烈的北返愿望。

安南将军霍弋随即发言，态度则更为持重：“陛下，殿下。姜大将军所言，乃武将报国之赤诚，弋深感敬佩。然，弋久镇南中，深知此地情势。我军虽连胜，然兵力损耗亦巨，钱粮物资依旧匮乏。永昌北部乃至牂牁江一线，魏军经营日久，堡垒林立，纵无邓艾主力，亦非可轻取。且南中初附，诸夷之心，如朵思等，乃基于利害，未必牢固。若我主力尽出北上，后方空虚，倘有变故，则前功尽弃，进退失据。弋以为，当以不韦、楪榆为根基，深耕南中，稳固夷汉，积蓄粮草，练兵缮甲，待根基牢固，天下有变，再图北进，方为万全之策。” 他的观点务实，侧重于巩固既有成果。

秘书令郤正从政务角度补充：“霍将军所虑甚是。今朝廷百废待兴，流民安置、田亩划分、赋税征收、吏治整顿，千头万绪。南中地广人稀，教化未行，需时间经营。若急于北图，恐如无根之木，难以持久。当务之急，乃‘内修政理’，使南中真正成为可依之根本。”

这时，光禄大夫谯周缓缓起身，他的言论依旧悲观，却也不得不面对新的现实：“陛下，老臣……仍有一言。即便依霍将军、郤令君之策，深耕南中，然南中终究偏安一隅，地瘠民贫，难与中原抗衡。魏国纵有内忧，然其根基深厚，非一朝一夕可崩。我朝困守于此，终非长久之计。老臣非敢再言降字，然……然是否可遣使秘联东吴，共商抗魏大计？或……或另寻他途，以求存续？” 其言虽隐晦，但联吴自保乃至寻求某种形式妥协的意图，仍隐约可见。

双方意见截然不同，争论焦点在于战略方向是立即“北图”还是暂先“深耕”。刘谌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卫将军诸葛瞻：“卫将军，您意下如何？”

诸葛瞻在儿子的搀扶下站起身，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澈而坚定，声音虽不高，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陛下，殿下，诸位同僚。瞻以为，大将军之志可嘉，霍将军之虑亦为老成谋国。然，二者并非完全相悖。”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当下之势，犹如弈棋。急于北进，若受挫，则元气大伤，南中亦不能保，此乃危道。然若一味偏安，坐失良机，待魏国缓过气来，我朝纵有南中，亦难挡泰山压顶之势。”

他走到大堂中央悬挂的南中地图前，手指划过不韦、楪榆，北至鹰愁涧，西至哀牢山，东至滇池：“故，瞻以为当取‘固本培元，伺机拓展’之策。具体而言：其一，核心在于稳固现有疆域。以不韦、楪榆为核心，大力推行军屯民屯，兴修水利，推广农技，鼓励工商，尤其盐铁之利需牢牢掌控。同时以兴汉学宫为基教化夷汉子弟，选拔人才，使南中真正成为王业之基。此乃固本培元，需三至五年，孜孜以求。”

“其二，”他手指向北移动，“并非完全放弃北图。而是改全面进攻为‘有限拓展’。命大将军姜维坐镇不韦，以赵戬、傅着等年轻将领为部将，不必急于收复整个永昌北部，而是采取拔点筑垒之策。选择关键险要之处如鹰愁涧等，建立坚固的前进堡垒，步步为营，挤压师纂残部的活动空间，并不断派遣小股精锐进行袭扰，保持军事压力，锻炼队伍，也使得魏军无法安稳恢复实力。此乃伺机拓展，积小胜为大胜。”

“其三，外交方面，谯大夫联吴之议，可酌情考虑。然非乞求联合，而是以平等之姿，遣使告知东吴我朝犹存，且已立足南中，共陈魏国威胁。即便东吴坐观，亦可使其知汉祚未绝。同时霍在南下骠国之线，需继续保持，探寻更多外援与商路。”

最后，他总结道：“总方略便是：以时间换空间，以内政为根本，以有限军事行动为锋刃，以外交为羽翼。待我南中根基深厚，兵精粮足，而中原有变之时，则北出之师，方有成功之望！此或为先父武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精神，于今日时局之新解。”

诸葛瞻的一番宏论，高屋建瓴，兼顾了进取与稳健，既肯定了姜维的忠勇，又采纳了霍弋的持重，并为谯周的提议找到了更积极的落脚点，展现出了超越其年龄和病体的深谋远虑。堂内一片寂静，众人皆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