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裂痕深痕(1/2)
落雁坡的烟火尚未在记忆中冷却,另一股寒流已悄无声息地席卷了绵竹关。不是来自北方的邓艾,而是来自南方,来自那片本应是他们后盾的土地。
这日清晨,天色灰蒙,寒风卷着哨音掠过残破的关墙。一队约五十人的骑兵,风尘仆仆,护送着几辆看似满载的辎重车,抵达了关下。他们打着的,是成都卫尉的旗号。守关士卒不敢怠慢,但经历了粮道被劫一事,警惕性已提到极高,一边开门,一边迅速通禀了中军。
姜维与诸葛瞻闻讯赶到辕门时,那队骑兵的为首校尉已然下马,是个面生的年轻军官,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他对着姜维和诸葛瞻草草行了个军礼,声音平板无波:“末将奉卫尉府令,押送陛下特赐‘慰军御酒’五十坛,锦缎百匹,犒劳绵竹有功将士。”他特意加重了“御酒”和“锦缎”二字。
此言一出,姜维身后的将领们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张遵性子最烈,几乎要按捺不住,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粮草呢?药材呢?箭矢呢?前线将士饿着肚子,带着伤,用命在守关,等来的不是救命的物资,却是这些中看不中用的“御酒”和“锦缎”?
诸葛瞻的心也沉了下去。这不是犒劳,这是羞辱,是赤裸裸的敷衍,更是一种阴险的试探。看看你们这些边关将领,还敢不敢对朝廷的“恩赏”有怨言?
姜维面沉如水,他抬手止住了身后躁动的将领,目光如两把冰冷的刮刀,落在那名校尉脸上:“陛下隆恩,臣等感激涕零。只是,眼下关中断粮,伤兵缺药,不知陛下所拨粮草军械,何时可到?”
那校尉似乎早有准备,不卑不亢地回答:“大将军明鉴,粮草调拨乃大司农所辖,军械打造归少府监管,末将只奉命押送赏赐,其余事宜,一概不知。”
好一个“一概不知”!推脱得干干净净。
姜维不再看他,目光扫过那几辆大车,忽然迈步上前,走到一辆盖着苦布的辎重车前,伸手“嗤啦”一声,扯下了一块苦布。下面露出的,果然是码放整齐的酒坛和色彩鲜艳的锦缎。
“大将军!”那校尉脸色微变,似要阻拦。
姜维理也不理,对身旁的亲兵队长令道:“搬一坛下来。”
亲兵应声搬下一坛御酒。姜维接过,竟当着所有人的面,拍开泥封,一股酒香飘散出来。他却没有喝,而是手腕一倾,将整坛清澈的酒液,“哗啦”一声,尽数泼洒在了冰冷干裂的土地上!
酒水迅速渗入泥土,只留下一片深色的湿痕和浓郁的酒气。
这一下,不仅那成都来的校尉和骑兵们目瞪口呆,连诸葛瞻和关内的将领们也愣住了。
姜维将空酒坛随手掷于地上,摔得粉碎。他转过身,面对着自己麾下那些面带菜色、甲胄残破的士卒,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辕门:
“将士们!看到了吗?这就是成都送来的‘恩赏’!是御酒,是锦缎!”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悲愤,“我们的兄弟在挨饿,在流血,在用自己的骨头敲打着魏狗的铠甲!而有些人,却在用这些东西,来告诉我们,要‘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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