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稚肩承重(1/2)
卫将军诸葛瞻在粮道遇袭受伤的消息,如同冬日里的一盆冰水,浇透了味县刚刚因年轻一代崭露头角而升起的一丝微弱暖意。前线战事胶着,后勤命脉堪忧,如今连坐镇后方的核心支柱也险些折损,流亡朝廷的上空,阴云密布,压抑得让人窒息。
诸葛瞻被亲兵护送回味县时,左臂裹着厚厚的绷带,脸色因失血和疲惫而苍白,但眼神中的坚毅却未曾减少分毫。他婉拒了直接回府休息,坚持先入行宫觐见皇帝并召集群臣,简要通报了粮道沿线的情况:魏军小股精锐活动猖獗,虽经清剿,隐患未除,粮草转运仍需加派重兵护卫,且路线可能需要调整。言毕,他才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被护送回卫将军府。
府邸内,夫人刘嫣早已焦急等候在门前。见到夫君带伤归来,她强忍的泪水瞬间涌出,快步上前搀扶,声音哽咽:“夫君……你……” 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化作无声的心疼与担忧。
“无妨,皮肉之伤,休养几日便好。”诸葛瞻勉强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背,目光随即投向闻讯从内室跑出的儿女身上。
十岁的诸葛尚看到父亲臂上的伤,小脸绷得紧紧的,眼中既有恐惧,更有一种超越年龄的严肃。他上前一步,像个小大人般躬身行礼:“父亲安好?伤势可重?”
六岁的诸葛怀则直接扑过来抱住父亲的腿,仰着小脸,带着哭腔:“爹爹疼吗?”
看着一双儿女,诸葛瞻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怜爱,但更多的是一种责任感的驱使。他蹲下身,轻轻抚摸女儿的头,又看向儿子:“尚儿,怀儿,父亲无事。如今国家艰难,些许伤痛,算不得什么。你们要听话,要坚强。”
是夜,诸葛瞻因伤发热,昏昏沉沉。刘嫣衣不解带地在榻前照料。夜深人静之时,年幼的诸葛尚却未曾入睡,他悄悄来到父亲的书房外。书房内灯火通明,廖化将军正奉霍弋之命前来探视并商议军务,低沉而忧虑的谈话声隐约传出。
“……魏狗狡诈,专袭粮队,傅佥将军虽奋力击退,然我军亦损失不小……长此以往,前线……”
“……大将军处粮草仅能再支应数日……若粮道再断,则……”
“……霍将军之意,是否可请北地王殿下或赵广将军,率‘翊卫营’前往接应部分粮队,以作历练,亦稍解燃眉之急?”
“……不可!殿下与诸将门之后,乃国本所系,岂可轻涉险地?粮道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诸葛尚躲在门外阴影里,听着大人们沉重的对话,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全部的凶险,但“粮草将尽”、“前线危急”这些字眼,如同重锤般敲打在他幼小的心灵上。他想起白日里父亲苍白的脸和坚毅的眼神,想起母亲偷偷抹去的眼泪,想起祖父武侯的《出师表》……一股从未有过的热流在他胸中涌动。
次日清晨,诸葛瞻热度稍退,精神略好。刘嫣正服侍他用药,却见儿子诸葛尚穿着一身整洁的布衣,神情庄重地走到榻前,双膝跪地。
“尚儿,你这是为何?”刘嫣讶然。
诸葛瞻也疑惑地看着儿子。
诸葛尚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声音虽稚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父亲,母亲!昨夜孩儿听闻军情紧急,粮道危殆。孩儿虽年幼,亦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今父亲受伤,将士们在前方忍饥挨饿,浴血奋战。孩儿身为汉室外孙,武侯之后,岂能安坐于家中读书习字?孩儿请命!愿随粮队出行,不需厮杀,只求能以身作则,鼓舞押运民夫士卒之士气,示我诸葛家与朝廷、与前线将士同心共命之决心!”
此言一出,诸葛瞻和刘嫣都愣住了。刘嫣率先反应过来,急忙道:“不可!尚儿你才十岁,路途凶险,岂是儿戏!”
诸葛瞻凝视着儿子,没有立刻说话。他从儿子眼中看到的不是孩童的冲动,而是一种早熟的担当和近乎固执的勇气。这眼神,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位鞠躬尽瘁的丞相。他心中百感交集,有心疼,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欣慰和震撼。
“尚儿,”诸葛瞻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可知,粮道之上,魏军斥候神出鬼没,流矢飞石,瞬息便可夺人性命?你可知,山路崎岖,瘴疠横行,非孩童所能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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