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危墙之下(1/2)
建宁郡的夏日,雨水连绵不绝,湿热的空气仿佛能拧出水来,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味县城内,流亡朝廷在暂时的僵持中,度日如年。前线的军报,如同这天气一般,时而带来一丝短暂的晴光,更多时候则是阴云密布。
一封由大将军姜维亲笔书写、加盖了紧急军情印信的奏报,由浑身湿透、疲惫不堪的信使送至临时行宫。奏报的内容,让所有获悉的核心大臣心头蒙上了更深的阴影:前线军粮,即将告罄!姜维在奏报中详细陈述,虽经全力节省,加之从当地夷人处零星购得些许,但大军每日消耗巨大,现存粮秣最多只能支撑十日。若十日内再无稳定粮草接济,军心必溃,牂牁江防线将不攻自破!奏报最后,姜维言辞恳切甚至带有一丝悲怆地请求朝廷,务必、尽快解决粮饷问题。
这封奏报,如同一块巨石,彻底打破了味县表面维持的脆弱平衡。它将一个最残酷、最现实的问题,赤裸裸地摆在了所有人面前:没有粮食,再忠诚的将士也无法空着肚子打仗,再坚固的防线也会从内部瓦解。
行宫偏殿,一场决定命运的紧急会议在极其凝重的气氛中召开。皇帝刘禅被迫出席,面色惨白,手指不住地颤抖。与会者除了诸葛瞻、霍弋、郤正、张翼、廖化等重臣,连一直称病不出的光禄大夫谯周,也被“请”了过来。所有人都明白,此刻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诸葛瞻率先沉声宣读了姜维的奏报。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只能听到窗外淅沥的雨声和刘禅粗重而不安的呼吸声。
片刻后,谯周整理了一下衣冠,持笏出列,他的脸色同样凝重,但眼神中却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决绝。他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面向刘禅,声音虽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陛下!大势去矣!姜维奏报,字字血泪,然亦是现实!前线将士忠勇可嘉,然腹中无食,焉能执戈?南中地瘠,仓廪空空,纵刮尽地皮,亦难供数万大军之需!十日之粮,杯水车薪!即便勉强凑齐,十日之后,又当如何?莫非真要让我大汉最后的忠良,尽数饿死在这蛮荒之地吗?”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语气愈发悲凉:“陛下乃万金之躯,岂可久困于此,日日忧惧?蜀中百万黎民,乃陛下子民,岂忍见其因无望之战而尽遭屠戮?臣夜观天象,汉祚衰微,此乃天命。魏主司马昭,虽为篡逆,然其势已成。陛下若再执意抗衡,非但不能保全社稷,反恐招致……招致覆族之祸啊!” 他最后几乎泣不成声,伏地叩首,“臣谯周,泣血上奏!为陛下计,为苍生计,请陛下……速断!遣使奉表,归命于魏,或可……或可存宗庙,保黎元!”
“谯周!你……你大胆!”张翼怒发冲冠,厉声呵斥,“食汉禄,为汉臣,竟敢出此亡国之论!陛下,万万不可听信!”
廖化也激动地站出来:“大将军在前方血战,我等在后方岂可先降?粮草之事,再难也要想办法!可向夷帅借贷,可令将士捕猎采集,亦可精简用度……”
“想办法?”谯周抬起头,泪痕未干,却带着一丝嘲讽的冷笑,“廖将军,有何办法?夷帅岂是善与之辈?捕猎采集,能供几日军需?精简用度?陛下与朝廷如今已是节衣缩食,还能如何精简?莫非真要易子而食吗?此乃自欺欺人!”
支持谯周的几名官员也纷纷出言,强调现实的残酷,认为抵抗已毫无意义,只会增加无谓的牺牲。主降的声浪,第一次在如此高层次的会议上,公开地、激烈地爆发出来。
刘禅被这激烈的争吵吓得魂不附体,看着下面争得面红耳赤的臣子,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喃喃道:“这……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他本能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诸葛瞻。
诸葛瞻心中波涛汹涌。他深知谯周所言,虽刺耳,却部分是血淋淋的现实。粮食问题,是悬在头顶的利剑。但他更清楚,投降意味着什么——不仅是政权的终结,更是信念的崩塌,是所有为之奋战至今的将士鲜血的白流,是武侯、先帝毕生事业的彻底葬送!
他必须站出来,必须给出一个不是空谈气节,而是切实可行的方案,才能压住投降的论调,稳住即将崩溃的人心。
诸葛瞻深吸一口气,走到殿中,先对刘禅深深一揖,然后转向谯周及众人,声音沉稳而有力,压过了殿内的嘈杂: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