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建宁风云(1/2)

蜀汉建兴四十年夏,历经月余艰难跋涉,承受着故都沦陷、补给匮乏与前途未卜的巨大压力,刘禅的流亡朝廷终于抵达了南中腹地的重镇——建宁郡郡治味县。相较于越嶲郡的边鄙困窘,建宁郡地处滇东要冲,土地相对肥沃,城郭也稍具规模,曾是诸葛亮平定南中后苦心经营的要地。然而,对于这支仓皇南下的“天家”队伍而言,味县低矮的城墙和稀疏的市井,依旧与昔日成都的繁华有着天壤之别,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域边城的陌生与疏离。

入驻味县的过程,比在越嶲时更为有序,却也暗藏着更深的危机。建宁太守霍弋乃蜀汉名将霍峻之子,年约四旬,面容黝黑,神色沉稳,眼神锐利如鹰。他早已接到越嶲传来的消息,亲率郡兵出城十里迎驾,礼仪周全,但举止间透着一股久镇边陲、大权在握的封疆大吏的矜持与审慎。

“臣,建宁太守霍弋,叩见陛下。陛下銮驾南巡,臣接驾来迟,万死。”霍弋的声音洪亮,不卑不亢。他身后的郡兵虽人数不多,但军容整肃,透着一股精悍之气。

刘禅勉强振作精神,在车驾中虚扶一下:“霍……霍爱卿平身。朕……朕与朝廷,暂驻贵郡,诸多事宜,仰仗爱卿了。” 言语间,底气不足,难掩落魄之态。

诸葛瞻下马,与霍弋见礼,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目光中的审视与考量。霍弋镇守南中多年,与当地夷帅关系盘根错节,麾下兵马虽名义上属汉,实则颇具独立性。朝廷此番狼狈而来,是客是主?是暂时栖身,还是鹊巢鸠占?这其中的分寸,极为微妙。

“卫将军年少有为,临危受命,护驾南巡,辛苦了。”霍弋对诸葛瞻拱手,语气客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距离感。

“霍太守镇守南疆,保境安民,才是真正的劳苦功高。”诸葛瞻从容回礼,话语中既表达了倚重,也隐含了朝廷的权威,“当今局势危殆,正需霍太守这等柱石之臣,与朝廷同心协力,共度时艰。”

短暂的迎接仪式后,流亡朝廷被安置在味县城内。霍弋将条件最好的官署腾出作为临时行宫,并调拨了一批粮草应急,表面功夫做得无可挑剔。但诸葛瞻、郤正等人很快发现,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首要难题仍是生存。建宁郡虽比越嶲富庶,但要骤然负担起皇帝、后宫、百官及数千军队的长期消耗,亦是捉襟见肘。霍弋提供的粮草仅能解燃眉之急,后续补给需从长计议,而这必然要触动霍弋多年来在南中建立的利益格局。盐铁专卖、赋税征收、与夷人的贸易……这些命脉皆掌握在霍弋手中。

其次,是与当地夷人势力的关系。南中夷帅以建宁郡的爨氏、孟获后人等势力最为强大。他们名义上臣服蜀汉,实则自治性极强。朝廷的到来,打破了原有的平衡。这些夷帅对“天兵”的到来态度暧昧,有的持观望态度,有的则明显流露出戒备甚至抵触情绪。如何安抚、拉拢乃至威慑这些地头蛇,使其不为魏国所用,甚至能提供助力,成为关乎生死存亡的关键。

最大的隐忧,则来自北方。尽管味县暂时远离战火,但邓艾大军扫平巴蜀后,是否会乘胜南下,进攻南中?霍弋的郡兵能否抵挡魏军精锐?朝廷带来的数千军队虽经休整,但士气低落,补给困难,能发挥多大作用?

朝廷内部,暗流并未因环境的暂时安定而平息。谯周等主降派虽暂时噤声,但其悲观论调在部分身心俱疲的官员中仍有市场。而随驾的中央官员与霍弋为代表的南中本地势力之间,也因权力、资源分配等问题,开始产生微妙的摩擦。

一日,霍弋设宴为朝廷接风,味县有头有脸的官员、夷帅皆在邀请之列。宴席上,表面觥筹交错,实则暗藏机锋。一位名叫爨谷的豪帅,借着酒意,向刘禅敬酒时说道:“陛下远来辛苦,我南中地僻民穷,恐招待不周。不知陛下此番巡幸,是短暂驻跸,还是长居于此?若长居,这赋税徭役,是否依成都旧例?” 话语看似恭敬,实则是在试探朝廷的意图和底线,暗示不愿增加负担。

刘禅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诸葛瞻见状,举杯代答,从容应道:“爨帅此言差矣。陛下巡幸南中,乃为抚慰边民,匡扶社稷。当今魏寇肆虐,天下板荡,正需我等汉夷一体,同心戮力,共保家园。赋税徭役,自当因地制宜,与民休息,岂会竭泽而渔?待王师北定中原之日,陛下与朝廷自当还于旧都,届时,今日之功,必载于史册,封赏不绝!” 他巧妙地将朝廷的落难转化为“巡幸抚慰”,强调共同抗敌的大义,暂时稳住了场面。

霍弋在一旁冷眼旁观,未多言语,但心中对这位年轻卫将军的应对能力,有了新的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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