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重整天枢宗(2/2)

“其三,整顿戒律堂!清查以往所有依据《隐脉秘录》及前掌门密令所行之‘清理门户’、‘秘密处决’等旧案!凡有冤屈、证据确凿者,一律平反,公告全宗,抚恤其亲友后人!戒律堂今后行事,需严格遵循修订后的、公开透明的《天枢刑律》,不得再行秘密审判、刑讯逼供之事!”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更大的骚动。这意味着,要将过去数百年来,在天枢子阴影下可能存在的无数黑暗与冤屈,都翻出来重见天日!这需要巨大的勇气,也必将触及许多既得利益者和执行者的神经。但玉衡子目光坚定,他知道,若不彻底清算过去,就无法真正面向未来。

“其四,改革传功体系!废除依据‘潜力’、‘魂格’等虚无缥缈标准进行资源倾斜的旧规!确立‘贡献点’制度,弟子晋升、获取资源,一律依据其对宗门的实际贡献、任务完成情况以及公开公平的考核结果!藏经阁底层基础功法,向所有外门弟子无条件开放!鼓励弟子夯实根基,循序渐进,摒弃急功近利、追求捷径之风!”

这是对天枢子那套“精英培养”、“掠夺式修炼”理念的彻底否定,是要将宗门的修炼风气,拉回到注重根基、公平竞争的正统道路上。

“其五,开放宗门议事!设立‘长老联席会’,各峰长老、甚至杰出弟子代表,皆可参与宗门重大决策商议,掌门拥有一票否决权,但需陈述理由。避免再出现一人独断、酿成滔天大祸之局面!”

这一条,是在制度上限制未来可能出现的“独裁者”,试图建立一个相对制衡、集体决策的机制。

一条条谕令颁布出来,如同一次次猛烈的刮骨疗毒,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神。废除,废除,还是废除!整顿,整顿,不断整顿!玉衡子要用最激烈、最彻底的方式,与那个由天枢子塑造的、充满了隐秘、不公与邪异的旧时代,做最彻底的切割!

可以想见,这些改革必将遇到巨大的阻力。那些曾经依附于旧体系、从中获利的既得利益者;那些习惯了严苛管控、认为唯有如此才能维持宗门强大的保守派;那些因为清算旧案而可能受到惩罚的执行者……暗流,在表面的肃静之下,已然开始涌动。

但玉衡子心意已决。他深知,不破不立。哪怕因此导致宗门短期内进一步分裂、实力衰退,也必须在废墟上,建立起一个干净的、无愧于心的新天枢宗。

接下来的数月,是天枢宗立宗以来,最为艰难、也最为动荡的时期。

戒律堂内,灯火长明。一桩桩尘封的旧案被重新翻出,调查,取证,辩论。时有激烈的争吵从堂内传出,时有被证实蒙冤的弟子家属在堂外嚎啕大哭,也时有涉事的长老或执事被剥夺职司、甚至废去修为、逐出山门。每一次审判与清算,都像是在宗门尚未愈合的伤口上,又撒上了一把盐,痛苦,却必要。

传功体系的重构,同样步履维艰。习惯了资源倾斜的天才弟子们怨声载道,认为新的“贡献点”制度限制了他们的发展;而大量普通弟子则在最初的欣喜若狂后,发现想要获得资源,依然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并非一蹴而就。新旧观念的碰撞,利益的重新分配,使得各峰之间、弟子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而紧张。

重建殿宇的工程,更是进展缓慢。失去了大量精通阵法和土木工程的精英弟子与长老,仅凭幸存的人手,想要在废墟上重建往日规模的殿宇,无异于痴人说梦。最终,玉衡子不得不做出务实的选择——放弃全面重建,只优先修复供弟子居住、修炼的基本设施,以及象征性地重建了藏经阁和讲法堂。曾经金碧辉煌、气象万千的天枢宗核心区域,如今只剩下一些低矮、朴素的建筑,簇拥着那个巨大的深渊裂口,显得格外寒酸与凄凉。

玉衡子每日奔波于各项事务之间,调解纠纷,平衡各方,处理如山般的文书,还要亲自指导一些有潜力的年轻弟子修行,以弥补高端战力的巨大缺失。他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却始终燃烧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火焰。

他深知,天枢宗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声势一落千丈。从原本执正道牛耳的魁首之一,跌落至需要仰人鼻息、甚至可能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觊觎的二流宗门。往日里络绎不绝的访客与求道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派或明或暗的探查与一些落井下石的嘲讽。

但他更知道,这个被他亲手从泥沼和废墟中一点点拖拽出来的、剔除了毒瘤与腐肉的新生天枢宗,虽然弱小,虽然满身伤痕,但其根基,却比以往任何一个时期,都要干净,都要坚固。

它不再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捷径,而是回归到锤炼己身、感悟天地的正统大道;

它不再依赖某个至高无上的独裁者,而是试图建立一个相对公平、制衡的集体决策机制;

它不再以严苛的秘密统治来维系权威,而是努力营造一个相对开放、透明的修炼环境。

这个过程,痛苦而漫长,注定充满了质疑与挑战。

这一日,玉衡子独自一人,再次来到那深渊裂口边缘。

寒风凛冽,吹动他素色的袍角。他望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那个毅然决然冲入其中的身影。

“云师侄……”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你看到了吗?你在用生命揭露的污秽,师叔……正在尽力清洗。这条路很难,很苦,但……这是天枢宗唯一能走的路了。”

“还有寒舟……你又在何方?你的道,找到了吗?”

无人回应。只有风声呜咽,如同逝者的低语,又如同新生者艰难的呼吸。

他转过身,望向山下那些正在缓慢恢复生机的殿宇雏形,望向那些在新建的讲法堂前认真听讲的、眼神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年轻弟子们。

天枢宗的未来,注定将充满荆棘。它需要时间,需要一代甚至几代人的努力,才有可能重现昔日的荣光,甚至,那昔日的“荣光”本身,也已然蒙尘,不再值得追求。

但至少,它活下来了。以一个摒弃了捷径、回归了正统、虽然遍体鳞伤却更加真实的姿态,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