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冬日的伤痕(1/2)

一九一八年的十一月,柏林被一种铁灰色的严寒紧紧包裹。

格鲁讷瓦尔德森林里的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像无数伸向天空祈求的黑色手臂。

林·冯·俾斯麦站在沃尔夫家书房的窗前,看着窗外庭院里枯萎的玫瑰丛,左肩的伤口已基本愈合,只余下阴雨天时隐隐的钝痛,但另一种更深刻的不安,正悄然在他心底滋生。

起初,与奥古斯特教授的讨论确实带着策略性的目的——获取信任,为自己这个来历不明的异客争取一片栖身之所。

那些关于罗马共和国崩溃与社会经济结构的分析,是他展示价值、巩固地位的筹码。

然而,当他掌握的冰冷历史知识与眼前这个痛苦挣扎的现实世界开始重叠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灼感取代了最初的冷静。

转折点始于一个寻常的早餐时分。

空气中弥漫着代用咖啡略带焦苦的气味和安娜轻声的叙述。

“索菲已经三天没来上学了,”安娜放下盛着燕麦粥的陶碗,蓝灰色的眼睛里蒙着一层忧虑,“我昨天去了她家……”

“情况很糟。”

林抬起头,安静地听着。

“她父亲,汉斯·迈尔少校,从前线回来时还带着一枚一级铁十字勋章。”

安娜的声音很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可现在……”

“他找不到任何工作。”

“没有人需要一个只会指挥士兵冲锋的军官,尤其是在现在。”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粗糙的木质桌面。“索菲的弟弟病了,发烧咳嗽得很厉害。”

“为了买药……汉斯·迈尔少校上周把他那枚勋章卖给了旧货商。”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壁炉里木柴轻微的爆裂声。

林感到胸口一阵发紧。

铁十字勋章,在另一个时空的记载里,那是德意志军人的最高荣誉象征,是无数人用鲜血和生命换取的。

而在这里,在1918年冬天冰冷的柏林,它却抵不过几瓶给孩子救命的药。

“索菲说,她父亲现在有的时候连军装都不愿意穿了,”安娜最后轻声补充道,话语里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重,“因为走在街上,总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好像战败是他们这些人的罪过。”

“异样的眼光……”

林喃喃重复着这个词。

一个曾经骄傲的军官,如今在战败的阴影和生活的重压下,连代表自己过往荣光的军服都成了负担。

这不仅仅是个人的悲剧,这是一个时代背叛其卫士的缩影。

林想起自己读过的资料,战后有数百万退伍军人像幽灵一样游荡在德国街头,他们被需要时是英雄,被抛弃时则成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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