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市井铁器鸣 终南残阵醒(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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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腹地,终南山西麓的废弃古观静得只剩风穿破窗棂的呜咽。三清像覆着半指厚的积灰,左侧老君像的拂尘断了半截,垂落在龟裂的供桌上,供桌下的青石板突然传来“咚”的闷响——两道身影从虚空中直直摔落,砸出的尘雾裹着几缕泛着幽蓝冷光的苔藓,那是只在神话秘境煞眼处生长的“煞苔”,刚触到凡间空气,就“滋滋”缩成了黑渣 。
邋遢道士是被石板的寒气冻醒的。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时,打满补丁的道袍下摆“撕拉”又裂了道口子,露出的小臂上,干涸的血渍在污垢间凝成暗褐色硬痂,痂皮边缘还沾着几根煞棘的尖刺——那是布置“改岳阵”时,被阵眼反噬留下的伤。彼时他正用桃木剑钉死正西阵眼,白衣青年突然在东南阵眼刻下儒门“仁术”纹,两股力量对冲,整座大阵瞬间炸了锅。他摸索着抓过掉在一旁的桃木剑,剑穗上的铜铃早没了声响,剑身刻着的“镇煞”“封灵”道家符文,有大半被煞气啃成了模糊的墨团,只剩剑尖一点金光还在微弱跳动 。
“喂,儒家小子,别装死!”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老木,转头看向身旁的白衣青年。青年素白的儒衫沾满泥污,领口和袖口磨出了毛边,原本束发的“守心簪”歪歪斜斜卡在断墙砖缝里,簪头的云纹裂了道细纹,漏出里面淡金色的儒门灵气。青年侧脸贴着石板,嘴角挂着的血丝已经发黑,右手腕上勒着一道深紫色的印子,那是被神话世界排斥力绞出来的伤,此刻还在隐隐泛着黑气,连袖口的“礼”字绣纹都被染成了灰黑色 。
邋遢道士用桃木剑的剑鞘戳了戳青年的胳膊,对方猛地咳嗽起来,咳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缝间渗出的新鲜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刚落地就被缝里钻出来的细小红藤卷住——那藤细得像绣花针,表皮泛着油腻的黑膜,藤尖带着倒钩,吸完血就“嗖”地缩回石板下,只留下一点暗红的印记,看得道士眉头皱成了一团 。
“道长……”白衣青年缓缓睁开眼,眼底蒙着一层未散的眩晕,他撑着身后的断碑坐起身,断碑上“太和”二字被风雨蚀得只剩轮廓。他抬手摸了摸砖缝里的守心簪,指尖刚触到簪身,就传来一阵刺痛——这簪子是儒门三代传下来的法器,此刻竟被排斥力绞出了裂痕 。“我们……返回天下人间了?”
邋遢道士往嘴里塞了块皱巴巴的麦饼,含糊不清地应着:“还能是睡糊涂了,摔进神话世界的虚空之中了?”他嚼着麦饼,目光扫过院墙上残留的阵纹——这里有着不知何人留下的道家的云纹符,不过此时此刻却像被泼了墨,只剩几道浅灰色印记,风一吹就簌簌掉渣。“那‘改岳阵’是用来修正八大仙山降落位置的,阵眼要的是‘刚猛封绝’,你偏要在东南阵眼刻‘仁术’纹,想引灵气渡化煞魂。”他顿了顿,瞥了眼青年胳膊上的伤,从怀里摸出个油布破包,扔过去一瓶黄褐色药膏,“幸亏你反应快,用守心簪挡了下排斥力,不然咱们俩,连魂魄都得碎在秘境裂隙里 。”
白衣青年接住药膏,指尖刚碰到瓷瓶,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清心散气息——想来是邋遢道士前几日趁他整理行囊时,顺手摸走的。他小心地擦了擦瓷瓶上的灰,倒出一点药膏往手腕的紫印上涂,冰凉的药膏刚触到皮肤,就传来一阵酥麻的刺痛,黑气顺着毛孔往外冒了些。他抬头看向古观外,天色已经擦黑,远处的山峦间飘着一层淡灰色的雾,那雾与秘境煞眼处的煞气同源,却更稀薄,像是被人用蛮力拆成了千万缕,正顺着风往东南方向飘 。
“道长,你看那边 。”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抬手指向东南方。邋遢道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随手捡了块沾着蛛网的青砖扔过去——青砖刚碰到那层灰雾,就“滋啦”冒起白烟,落地时已经变成了一块焦黑的碎块,连砖缝里的潮气都被吸得干干净净 。
邋遢道士摸出腰间的罗盘,铜制的盘面裂着蛛网纹,指针原本纹丝不动,一靠近古观门,突然像疯了一样转着圈,铜绿簌簌往下掉,最后猛地定格在东南方,盘面的裂纹里竟隐隐映出成片的绿意,能看清是叶片的纹路 。“是兵煞残丝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手指摩挲着罗盘边缘的缺口,“天下人间能让这罗盘疯成这样,源头至少是千年兵煞。看这煞气散逸的样子,应该是被人打散了,正附在凡间铁器上到处窜 。”
白衣青年站起身,伸手理了理歪斜的衣领,尽管儒衫满是泥污,却依旧保持着儒门学子的规整。守心簪突然微微发烫,簪尖的金光忽明忽暗,稳稳指向东南方 。他想起师门古籍《草木考》里的记载:“梧桐属仁,吸煞生阳,为凡界第一煞克星 。”罗盘映出的绿意,说不定就是大片梧桐木在对抗煞气 。
“东南方向,有生机在阻截煞气 。”他看向邋遢道士,眼底的眩晕散去,多了几分儒门学子的坚定,连声音都挺直了些,“我们得去看看 。道家的改岳阵没能稳住仙山轨迹,若再让这些残丝凝成新的兵煞,凡间的铁器铺子、军械库都会变成新的煞眼,到时候百姓就要遭难了 。”
邋遢道士将桃木剑别在腰间,拍了拍白衣青年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对方踉跄了一下:“算你小子还有点担当,没白读那些圣贤书 。”他从破布包里又摸出两颗凝气丹,一颗自己扔进嘴里嚼得嘎嘣响,一颗直接往青年手里一塞,“先补点力气,咱们步行过去 。路上的煞气残丝不少,你别乱用‘清心术’,免得灵光惊了凡人,坏了‘仙凡殊途’的规矩 。”
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出古观,刚踏出门槛,山风就卷着一股铁锈味扑面而来——那是兵煞残丝的味道。邋遢道士的罗盘突然“嗡”地一声轻响,指针不再晃动,盘面裂纹里的绿意愈发清晰,隐约能看见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树下站着个穿青布衫的少年,手里握着的梧桐木剑正泛着淡绿光 。白衣青年的守心簪也轻轻颤动起来,簪头的云纹与远方的梧桐叶纹隐隐重合,淡金色的灵气顺着簪身往上爬,竟在他眼前映出了茶店的模糊虚影 。
“这气息……是梧桐木,还有儒门的灵气?”白衣青年脚步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邋遢道士咬着凝气丹的残渣,抬头看向东南方的天际,那里的暮色里,正有一缕缕极细的绿光,与黑气交织着,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拉扯 。“走,去看看是谁在跟兵煞较劲 。”他拽了把白衣青年的胳膊,两人迎着风往山下走,道士的道袍被吹得猎猎作响,青年的儒衫虽脏,却依旧挺直了脊背,守心簪的金光与桃木剑的微光,在暮色里连成了一道细弱却坚定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