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三角洲（2/2）
萧汉见他不再追问，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反正当时说的是输了入赘，又没说谁入赘，大不了我去便是！那个黄衫小姑娘模样清秀，倒也不亏！
想到此处，萧汉嘴角泛起了丝丝笑意。
辛弃疾定了定神回道：“也未必会输！若是我是官家，我便会来！”
萧汉惊出一身冷汗：“辛兄弟，你可别再说这些犯忌讳的话，今日是我在此，要是被旁人听了去，少不得弹劾你造反哩！”
辛弃疾笑容不减：“多谢萧大哥提醒了，这里不就是咱俩人么，我与你说什么，不就与说与自己听一般，何必忌讳！”
萧汉听了心中暖洋洋的，他心知这位小兄弟将来是要飞黄腾达的，自己也没想攀附，还将他当义军兄弟相处，并未奢求对方也同样相待。此时对方能不忘本心，还是令他有些感动！
“辛兄弟，你是你，官家是官家，本就不是一回事啊！”
辛弃疾抬头望了望天空，那里有几片云朵飘过，白得如雪一般，不染丝毫污泥。
“虽然我不是他，但我觉得，有些事，他会做与我一样的选择！”
说完轻磕马腹，那马如箭一般冲了出去，一往无前！
兴州北上，翻过秦岭，便是临兆府，漫天的黄沙开始肆虐！
根据绍兴和议，这个区域已经属于金国管辖，但金国管辖极为松散！此处又地处宋金夏的交界处，来往客商皆经此处，于是便随之诞生了山贼、茶肆、青楼、镖行、客栈等等行业。每一个商队路过，都要被狠狠咬上一口，但商队依然冒险走着这条商路，商界有一句话，不愿冒险，是因为利益还不够！来往贸易源源不断，盖因利益足够大！
辛弃疾没走过这条路，不论习俗与路线都不知晓，于是找了一个宋夏商队，可得些便宜！
商队的货物撞在十三辆大车上，蒙着灰色麻布，无人知道里面是什么！掌柜笑呵呵说是马兜铃。
马兜铃主要做药用，有清肺润燥，止咳平喘的功效。在空气质量极高的宋代，需求量并不大，货值也不是很高。大老远地运些不值钱的马兜铃去西夏，还运了十三大车，自然没人信！
辛弃疾问过老掌柜，为何不编一个更靠谱些的谎话，这个也太离谱了。
老掌柜笑呵呵回答，反正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便随便说一个！刚开始时，还有人穿些破烂衣服专门装穷，后来发现那些人不管你穿什么，该宰一刀便绝不手软！想想也是，敢走这条商路的，哪里会没些底子！
于是久而久之，商队便坦然了，该被宰便被宰，宰完到了目的地再提提价便是，只要留了性命总不怕赚不来钱！即便是山贼也循了这条规则，一般只谋财不害命，路过货物，取其三分，留其七分，有来有回，细水长流！商队也便当是给朝廷交了税了！
有一般自然有二般，这临兆府这片区域每日都有人死去，也每日都有人乌泱泱进来！如夏花秋叶，寒来暑往！
跟着商队，好处是不用似没头苍蝇般乱窜。坏处是，商队走得极慢，任你良马日行千里，也得跟着商队的货物一点点挪。再者就是仲谋不好露头了，萧汉在秦岭砍了几根竹子，做了个笼子挂在马屁股上，让仲谋住在其内，又用麻布遮盖！
前两日还好，自第三日起，仲谋便不耐起来！辛弃疾本就是个急性子，见仲谋如此，更是烦躁。
两人一虎索性远远缀在商队后面，既不远离，也不靠近！远远地看不真切，便将仲谋放出来玩耍一番，倒也自得其乐。
只是这行进速度还是极慢，初见这些黄土黄沙时，还有些新奇，此刻恨不得插翅飞了过去！
就在辛弃疾百无聊赖，快要发疯之际，来了几个山贼！
这可是从未见识过的，辛弃疾兴奋至极，一把将仲谋塞回竹笼，立刻打马赶上队伍，见掌柜正在交涉，便悄悄贴了上去！
十几人的队伍顶在商队前面，人人都裹在头巾中，赶路时便拿头巾掩了口鼻，以防风沙，说话时便将头巾解开，露出真容！
当先的一个络腮胡子，环眼阔鼻，脸上有一条极长的刀疤，自右眼角一直到左脸颊，鼻子也被破开了一个缺口！看起来不是个好相与的！
“秦掌柜，今次这货可不少啊，装的是什么好东西？”那汉子朝着车队张望了一番，随口问道。
秦掌柜回道：“嗨，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好东西，全凭翟龙头照拂，做点小买卖，里面都是马兜铃！”
翟龙头哈哈大笑：“我说老秦，你这嘴里可有一句实话么！每次都编这个，就不能换换？”
“瞧您说的，西夏的客人要什么，我便卖什么，哪里容得我选啊！老规矩！”说话间向身后的账房招手，张芳递过来一个小袋子，里面哗啦啦响，显然是银两！秦掌柜接过袋子。
辛弃疾极是纳闷，你这随口敷衍，要是山贼要验货，岂不露馅了吗。
然而翟龙头并没有验货的意思，接过掌柜丢过来的钱袋。也不打开看，颠了颠，皱眉道：“秦掌柜，今次不同往日，这些可不够了，还请再来一份，兄弟们也好勉强度日。”
秦掌柜也皱了眉：“不都是这个数么？怎地今次便要多些！”
翟龙头嘿嘿笑道：“老秦，你不地道，当年五车货时，你给的是这个数，后来货越来越多，还是给这个数，焉有是理！”
秦掌柜叹了口气：“哎！生意可越来越难做了，西夏的客人越来越精明，伙计的月俸也越来越高，着实是困难啊！龙头通融一二！”
辛弃疾目瞪口呆，好嘛，这劫道的还带讨价还价？
那翟龙头思忖片刻，叹了口气道：“秦掌柜，我们都是老相识了，若是平日里，倒也罢了，只是最近黑风山的熊大当家势力扩充得极是厉害，不知哪日便会来我处，我需为兄弟们添置些藤甲兵刃，早当防范才是！因此还请秦掌柜慷慨解囊，襄助兄弟渡过此难！”
秦掌柜思索片刻，招呼账房再次递上了一袋钱，一把丢给翟龙头！
翟龙头喜笑颜开，正要去接，谁知中途一只手抓住了那袋钱，众人看时，正是辛弃疾。
龙头暴喝道：“小子，你是何意？秦掌柜，你是何意？”
辛弃疾也不管他，对着秦掌柜道：“掌柜的，这几日多蒙照料，若是有困难时，在下可以料理了他们，以报掌柜恩德！”
秦掌柜匆匆过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钱袋，跺脚道：“小兄弟，你既不了解其中关节，便莫要伸手。翟龙头我是信得过的，若是换了那个熊大当家，我们的日子便难过了！”
说完便将那袋钱塞给了翟龙头，那汉子收了钱，冷哼一声：“料理了我们，小兄弟好大的口气，不如咱们来伸伸手，若小兄弟技高一筹，这瓦礅寨便是你的了！”
辛弃疾哪里会去当个什么山大王，只是他尚未答话，秦掌柜便迎了上去：“龙头莫要与这孩子一般计较，一回生二回熟嘛，说不得以后都是兄弟，翟龙头年轻的时候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是！”
安抚了半晌，翟龙头终于消了气，带着众兄弟策马离去，卷起漫天的黄沙，气势倒是极为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