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人有高低贵贱(2/2)
赵眘一揖回礼:“同甫,非我驱使你,而是万民驱使你我,切记!”
陈汝能一揖到底,良久方起!往日,他也有目标,但从未有今日这般清晰!
说透此节,三人不再言语,端坐于地,静待天亮,那狱卒也怔怔坐下,不知在想些甚么。
这一夜,不曾睡的不止这几人,临安知府吕愿中在厢房中相陪一晚,说了许多好话,答应了不知多少条件,才被准许原谅,以观后效。其中一个条件,便是要狱中三人不得好死!
因此卯时一到,便命人提取狱中人过堂,这件事本来不需他亲自审问,自有临安推官审问,但他自愿在金人面前表现一番,便早早洗漱,正衣冠,誓要漂漂亮亮定三人的罪,显示京师知府的威风!
临安升堂,两班衙役水火棍顿地,口呼“威武”!
吕愿中惊堂木一拍:“押上犯人!”
三人缓步而进,施施然立于廊下,拱手为礼!
虽然时辰尚早,但早有好事者立于门口看热闹,推推搡搡,约莫十余个杭州百姓。
吕愿中虽然在赵眘登基时远远看到,却看不真切,此时赵眘又在囚牢中度过一晚,衣裳皆污,与当日身着衮冕的形象大相径庭!自然无法联想到一起。
于是大声喝道:“案犯为何不跪!”
赵眘长身而立:“我等并非罪犯,为何要跪?”
吕愿中道:“你们殴打他人,如何不是罪犯!”
赵眘皱眉道:“此案尚未审理,如何便断定是我们殴打他人?临安府应该先行审理,若果真是我等有罪,再跪不迟!”
吕愿中微微皱眉,本待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不想对方丝毫不为所动,还以宋律相抗,心中大为不悦!
赵眘又道:“既然是双方争执,还有一方却在何处,大人不用我们与金人当面对质么?”
吕愿中颇为不耐:“金人那边我已经问过了,此案再明白不过,自然是你们冒犯了金国贵人!”
赵眘嗤笑道:“问话自然要在堂下问话,怎地就先问过了?你说是我们的错,便是我们的错了?不用当堂对质么?”
吕愿中一拍惊堂木:“刁民!怎敢如此!难道堂堂金人还会诬赖你不成?”
赵眘气极反笑,也不看吕愿中,转身朝着廊下临安百姓道:“真是奇了怪了,难道我堂堂宋人,还会冤枉区区金人么?”
廊下百姓哄然叫好!
继续纷纷议开始议论这吕愿中到底是金人还是宋人。
吕愿中本就是个草包,全靠巴结秦桧得来的官位,平日里审案的推官,久而久之,哪里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审案这种事情,特别是百姓在场的情况下,说话自然不能太过随意,此刻陷入两难,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赵眘双手背在身后,一袭肮脏的长衫在身,倒也显得伟岸挺拔,渊亭耸峙。
“大人,金人不来,此案实无法审理,请拿金人前来审理!”
吕愿中正要发怒,廊下百姓一齐起哄!
吕愿中无奈,只好命人去请金人。
金人吃喝了一夜,搂着美人睡得正香,被小厮在门外叫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穿衣物,先行出来将那小厮痛打一顿,而后施施然洗漱,到得临安府左掖厅时,已经将近午时。
衙役分开围观的百姓,让出一条通道与金人走,那个叫做四郎的打头,腆着肚子,大剌剌走进左掖厅,微睁着惺忪的双眼,怨气十足:“吕知府,你这点事还没做好么?还要我等前来!”
吕愿中忙迎了上去,嘘寒问暖,丝毫不在意他的行为全部暴露在百姓眼中。在他信念中,只要上面的人服侍好了就可以升官发财,至于底层百姓,毫无价值!
在围观百姓的嘘声中,吕愿中扶着金人安坐于提早准备好的椅中,还命人递上了解除宿醉的羹汤。
赵眘眯眼看着知府的行为,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四郎与其他几个金人喝完了羹汤,跷起二郎腿,对知府道:“吕大人,你自去审理便是,不必管我!”
吕愿中千恩万谢,告了罪,回到公案,半个屁股坐在椅中。
坐到了椅中,气势又自不同,威严布满了吕愿中刚毅的脸庞。
“堂下案犯更有何话说?”吕知府威风凛凛!
“有!既然现下情况未明,双方自当同等相待,既然金人有座,来啊!与我看座!”若论摆气度,赵眘自然当仁不让,这一下惊得吕知府冷汗直冒!
愣了半晌,吕愿中终于回过神来,怒道:“当真是倒反天罡,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在我临安府看座!”
辛弃疾环抱双臂,蔑视吕愿中道:“那几个又是甚身份,他们都可,我二哥自然也可,不光我二哥,我也可,同甫小兄弟也可。廊下临安百姓,乃是临安城的百姓,更可!”
廊下百姓哄然应和!
吕知府气得发抖,一拍惊堂木,大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咆哮公堂,来人,与我将此人重打二十板!”
陈汝能道:“慢,此案既未开审,也无实证,如何便用刑?”
吕知府斜睨着陈汝能:“你没听本官说么?咆哮公堂!”
陈汝能表情甚是严肃,颇有古风:“宋刑统凡五百又二条,没有任何一条名言咆哮公堂有罪,更遑论用刑!吕知府朝廷命官,这是要光天化日下干犯国法么?”
辛弃疾的豪言在前,陈汝能状语在后,廊下百姓
吕知府吃这一瘪,一时不知如何发作,忙问旁边主簿,宋刑统中可有这一条。那主簿忙从后堂书架上找出宋刑统,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戴上叆叇,仔细翻阅起来,只是一时之间哪里找得到。
吕知府不耐,眼珠一转,转移话题道:“本知府气度恢廓,不与尔等计较。我且问你,这四位金国学生浑身带伤,可是你们殴打的么?”
吕知府挖了几个坑,第一着重说的金人的伤,将金人置于了受害者的地位。第二乃是殴打两字,若是认了,签字画押,此事便坐实了。第三乃是你们两字,他早知是赵眘一人出手,但想将辛弃疾与陈汝能一同拉下水。
赵眘上前一步,看了看坐没坐相的金人,面无表情道:“他们的伤,是我一人所为,但并非殴打,而是他们殴打于我,却被我反伤!”
他挖的坑对方一个都没踩,一时没了计较。将赵眘的言语思虑再三,终于找到了不合理之处,于是笑容浮上脸庞:“你说他们几个殴打于你,你身上可有伤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