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兕下山（2/2）

老妇抚着墓碑，左边写着父宋士子上辛下讳文郁，右侧空着，下面是之墓两字，再下面是不孝子辛弃疾立！显然是个双墓，只是另一人还在世！

一侧有一墓碑，上书宋朝散大夫上辛下讳赞之墓，不孝子辛文郁立。辛赞在金国所做之官到了开封知府，远高于宋的朝散大夫，但他坚持在墓碑上祀以宋官！

老妇叹了口气：“我哪里会哀，你父亲得了安宁，我自然欢喜不过！反倒是往后你无人教诲，倒是我们做父母的不是了！”

辛弃疾轻轻拉着老妇的手：“母亲，自小父亲教我读书做人，你教我强身健体，爷爷教我武艺。现在我已成人，是时候让我照顾你了，不必忧心！”

老妇溺爱地捋了捋少年额前的发丝，微笑道：“你还有一个大伯，名叫张荣，做的大宋的大官，现在人在宿州，你可去寻他，你还有个叔爷爷名叫辛次膺，也在大宋当官，只是我不知他在哪里，只知他得罪了秦桧，外放了！”

辛弃疾心中有些奇怪：“娘亲，你年事已高，怕是受不得车马颠簸！而且我父新丧，按理当丁忧三年！”

老妇厉声道：“大郎，你可知济南府落在金人手中多久了么？快三十年了！你还要丁忧三年？再等下去，北方的百姓早已忘了自己曾是大宋子民！”见辛弃疾有些被吓着，复又柔声道：“孩子，你可知你父亲为何要给你取名叫做弃疾么？”

消瘦的少年在风中轻轻摇了摇头！

老妇道：“你父亲乃是让你效仿霍去病，饮马瀚海，封狼居胥，驱敌于千里之外！”

辛弃疾瞪大了眼睛，血气上涌，饮马瀚海，封狼居胥！原来如此！

老妇见他不语，又道：“而今北国沦丧，女真人在城中新设金城，汉人不得许可不能随意进入，进则被杀！汉人见到女真人需要跪下行礼！”老妇的声音越来越大，“北国汉人已经渐渐习惯了低人一等，他们快忘了自己曾经可以站着活！难道你还要他们多等三年么？”

“不可！”辛弃疾大声道！

老妇点了点头，眼角泪水如珍珠般顺着脸上的皱纹流下，开心笑道：“孩子，你可知我和你父亲曾经结拜？”

辛弃疾点头道：“我听父亲提起过，本来你才是大姐，他不愿意，闹了脾气！”说到此处，辛弃疾嘴角带着丝丝笑意，不想素来严肃的父亲也有如此顽皮的时候！

老妇笑意渐渐散开，脸上的皱纹如花朵般绽开，似乎回到了那个星空下的司天监：“你父亲那是贪恋我的美色，你可别笑，那时候我长得可好看了！”

辛弃疾面露异色，看着眼前的老妇，很难想象年轻会不会真的很漂亮！

“结拜誓词的时候，说到最后一个字的同时，那香便息了！哦，我也是后来才知那个叫做镁条，烧得极快！我们当时并不在意，但现在想来，想必是香先燃尽的。不然明明发誓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你二伯却在结拜之后一年便殉国了，而我们却苟活到了今日！”老妇笑容并不见任何苦涩，反倒笑得极为温柔。

“我与你父亲不同，拜过堂的，他不嫌我老，专心爱我，你爷爷心思豁达，也由得他！”

辛弃疾只觉娘亲对父亲用情至深，心底被深深触动！

“当日结拜的情形言犹在耳，其他人也就罢了，有些话我与你父亲自然是当真的！”说到此处，老妇摸着辛弃疾的脑袋道：“你的本事别人不知，我却是知道的，你是大宋的冠军侯！莫要空废了时光！记得去找你大伯张荣！他是个有能耐的人，他能助你一臂之力！”

辛弃疾心中一团乱麻，十六岁的年纪，哪里能从娘亲的话语中提取出背后的本意！

在他懵懵懂懂之际，老妇忽地一头撞向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