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六四、消息传开,下河老魏(2/2)
然后,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下河街那片迷宫般的待拆迁老城区,一步一步挪去。
每走一步,伤口都在抗议,右臂沉甸甸地坠着。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
这座城市刚刚醒来,车水马龙,喧嚣依旧。但在我眼中,每一扇窗户后面,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行人,都可能隐藏着危险。
我现在是一条真正的孤狼,受伤、饥饿、被追猎,唯一的希望,是怀里那冰冷沉重的铁盒,和一个道听途说的、不知真假的黑市线索。
下河街,魏老头……但愿你能给我一条生路。
否则,我这条从地狱爬回来的命,恐怕真要折在这人间烟火里了。
下河街与其说是一条街,不如说是一片被时代遗忘的城市腐坏的具象化。
低矮歪斜的木板房挤作一团,墙面布满雨水洇开的污渍和层层叠叠的“拆”字。窗户大多用木板钉死,偶有完好的,也糊着厚厚的油污,看不清里面。街道狭窄得几乎只能容一人通过,地上污水横流,垃圾堆积如山,散发出比化龙池下水道更复杂、更陈腐的恶臭。
这里几乎看不到年轻人,只有零星几个老人坐在门槛上,目光浑浊地望着我这个不速之客,眼神里没有任何好奇,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警惕。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被遗弃的、等待最终毁灭的沉寂,只有远处拆迁队的轰鸣隐隐传来,像是为这片区域敲响的丧钟。
我按照记忆中陈嗲嗲零碎的描述,在迷宫般的巷弄里艰难穿梭。伤口在每一次迈步时都发出抗议,右臂的冰冷感似乎因为周遭环境的阴郁而更加刺骨。
终于,在一个死胡同的最深处,看到了一扇低矮的、几乎被废纸箱和破烂家具埋没的木门。门上挂着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用毛笔写着两个几乎褪色的字:“识古”。
就是这里了。“识古斋”,魏老头的店。
推开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仿佛惊醒了沉睡百年的尘埃。
店内光线极度昏暗,只有一盏蒙着厚厚油污的白炽灯泡悬在屋顶,散发出昏黄的光晕。空间逼仄,从地板到天花板,堆满了各种难以名状的物件:发霉的古书、锈蚀的金属零件、缺胳膊少腿的木雕神像、破损的陶瓷器、甚至还有不知什么动物的骨架标本……所有东西都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拥挤得几乎无法下脚。空气里混合着灰尘、霉味、旧纸、以及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麝香和草药混合的古怪气味。
一个干瘦得像核桃、佝偻着背的身影,正趴在一张堆满零碎零件的桌子上,就着一盏绿色的台灯,用一把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弄着什么。听到门响,他头也没抬,只用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的声音嘟囔了一句:
“随便看,价码自己掂量,不买莫问。”
这就是魏老头。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不适和心里的紧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魏老板?淘沙客(指盗墓或干黑活的人)介绍,有点‘生坑’(新出土的冥器)的硬货,想请您老给掌掌眼。”
这是陈嗲嗲教过的黑话切口,用来试探对方是不是圈内人。
魏老头拨弄零件的动作顿了一下,终于缓缓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