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绝密任务(2/2)
时光就在这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涌动的节奏中悄然流逝,一眨眼,墙上的日历翻到了1966年。
风,似乎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人与人之间,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与审视,少了些许过去的熟稔与温情。
李震岳骑着偏三轮摩托车行驶在略显空旷的马路上,车轮碾过枯黄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眉头微锁,思考着营里即将开始的冬季拉练方案。
突然,前方胡同口猛地窜出一个人影,直直地挡在了路中央!
李震岳心中一惊,反应极快地双手紧握车把,脚下猛踩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车头在距离那人影不足三米的地方惊险地停住。
尘土微扬中,李震岳定睛一看,心头不由一沉。
挡在车前的,竟是一个形容狼狈的女人——娄晓娥。她往日梳理整齐的头发此刻有些散乱,几缕发丝被泪水黏在苍白的脸颊上,眼神里充满了惊慌、无助,还有一丝看到救命稻草般的期盼。
她身上那件呢子大衣沾了些灰扑扑的印记,整个人在寒风中微微发抖,像一只被遗弃的惊弓之鸟。
“震岳哥……” 娄晓娥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几乎要被风吹散,“能……能跟我说几句话吗?”
李震岳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他将摩托车缓缓推到路边停稳,熄了火,低沉地问道:“娄晓娥,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娄晓娥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用手背胡乱地抹着,却越抹越多。“震岳哥……我……我离婚了。” 她哽咽着说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李震岳沉默着。剧情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靠在摩托车上,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听着。
“是许大茂……他在外边有人了,被我撞见……” 娄晓娥的声音里充满了屈辱和愤怒,“他不但不认错,还……还威胁我,说要举报我爸爸!说我们家是资本家,是蛀虫!”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李震岳,寻求着一丝理解和公道。
李震岳心中叹了口气。许大茂的薄情寡义他并不意外,而在这个年代,夫妻反目、相互举报以求自保的事情,也早已不算新闻。
他不想,也不能去评论别人家夫妻间的是非,这趟浑水,沾上了就是麻烦。
“震岳哥,我该怎么办?我不敢回去告诉我爸妈……我怕他们受不了这个打击……” 娄晓娥六神无主,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
“娄晓娥,” 李震岳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但也透着冷静的现实,“我觉得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回家,把实际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父母。你不回去,一个人能怎么办?流落街头吗?”
“我……我想先去后院龙老太太那里借住几天……” 娄晓娥怯生生地说,似乎想找个地方暂时躲避。
“糊涂!” 李震岳打断她,语气加重了几分。
“龙老太太能护你一时,能护你一世吗?现在这个时候,你只有和家人在一起,共同面对,才是正理!”
他看着娄晓娥茫然无助的眼睛,知道有些话必须点透。他压低声音,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娄晓娥,你回去告诉你爸爸,不要再有任何留恋了!现在的趋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留下来,恐怕是死路一条!上面很多比他厉害得多、根基深得多的人,都说倒就倒了!你们家……经不起折腾了!”
他顿了顿,让这些话在娄晓娥心中沉淀一下,然后继续道:“走吧,去南方,或者想办法出去!越早走越好,拖得越久,危险就越大!说不定就是明天,或者后天,风向一变,想走都走不了了!记住,人活着,才有希望!那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要是没了,守着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
娄晓娥被这一连串沉重的话语砸懵了,她似懂非懂,但那股寒意却直透心底:“震岳哥,我……我不太明白……”
李震岳看着她单纯而惶恐的眼神,知道必须说得更直白一些:“不明白?那我告诉你,如果你们不走,留下来,很可能就会被当成……汉奸、卖国贼一样对待!到时候,就不是离婚这么简单了!”
“汉奸”
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娄晓娥耳边炸响!她浑身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将她彻底淹没。她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远不止家庭破裂那么简单。
“震……震岳哥……那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
她几乎要瘫软下去,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上车!” 李震岳不再多言,干脆利落地发动了摩托车,“我送你去你父母家,你给我指路。现在,立刻,马上回家!”
“嗯……嗯!” 娄晓娥如同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慌忙点头。
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李震岳军装的衣角,想要跨上偏斗舱。
“坐前面副驾驶!” 李震岳命令道。
偏斗太显眼,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娄晓娥愣了一下,顺从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侧身坐到了吉普车式的副驾驶座位上,双手紧紧抓住前方的扶手,身体依然在微微发抖。
摩托车再次启动,沿着娄晓娥指引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两人沉默无言,只有引擎的轰鸣和呼啸而过的风声。几分钟后,摩托车在距离那栋气派的娄公馆还有一个街角的地方缓缓停下。
“我就送你到这里,” 李震岳没有熄火,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环境,“你自己走过去,快进去吧。记住我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你父亲!多留一天,就多一分威胁!不要再犹豫了!”
娄晓娥红着眼圈,重重地点了点头,踉跄着下了车,回头看了李震岳一眼,眼神复杂,包含了感激、恐惧,还有一丝诀别般的哀伤。
然后,她转身,快步朝着那座曾经代表着她优渥生活,如今却可能成为牢笼的公馆跑去。
李震岳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公馆大门内,没有任何停留,立刻调转车头,朝着来的方向驶去。他脸色凝重,对娄家,他并无太多好感,那些过去的资本家做派他并不认同。但在时代洪流面前,个人的善恶有时显得微不足道。
他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给出最清醒的警告,指一条或许能活下去的生路。更多的,他无能为力,也不愿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