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血沃新乐(2/2)
金声桓猛地挥下手臂!
“咚!咚!咚!”三声号炮冲天而起!
刹那间,死寂的河湾高地沸腾了!
正面土坡上,三十门预先伪装好的野战炮同时怒吼!炮口喷出的火焰和浓烟瞬间遮蔽了坡顶!实心弹、霰弹、以及少量冒着烟的开花弹,如同死神的镰刀,向着挤在窄道上的清军骑兵队列横扫而去!
几乎同时,两侧丘陵的密林和草丛中,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和燧发铳密集的爆鸣!超过四千支燧发铳分排轮射,铅弹形成的金属风暴没有丝毫间隙,劈头盖脸地砸向清军!
狭窄的地形成了死亡陷阱。清军骑兵根本来不及展开冲锋队形,也无法有效规避。炮弹在人群中犁开一道道血肉胡同,霰弹和铅子则将更多人马打成筛子。开花弹在半空或地面炸开,散射的铅丸无差别地收割着生命。战马受惊,嘶鸣着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甩落,又被后续冲来的同伴践踏。
只第一轮打击,阿济格中军的前队就彻底崩溃了!
“有埋伏!明狗有埋伏!”
“保护王爷!向后退!”
混乱的呼喊声在爆炸和铳声中显得微弱而绝望。阿济格的王旗大纛在硝烟中剧烈摇晃,但并未倒下。那个明黄铠甲的身影在亲兵的重重护卫下,试图掉转马头,向来路突围。
“想跑?”金声桓冷笑,“火铳营,向前压!长枪营,堵住西面缺口!炮兵,延伸轰击,封死退路!”
振明军的伏兵不再隐藏,从丘陵和树林中涌出,如同黑色的潮水,向着混乱不堪的清军席卷而去。燧发铳手们边前进边装填射击,保持着令人窒息的火力密度。长枪手和刀牌手紧随其后,清理残余的抵抗。
阿济格毕竟是百战宿将,最初的混乱后,他迅速收拢了身边约千余骑,试图集结成锋矢阵型,强行冲开一条血路。满洲骑兵的悍勇在此刻展现,他们不顾伤亡,迎着弹雨向前突击,甚至有几股骑兵真的冲到了振明军火铳阵列前,挥刀砍杀。
惨烈的白刃战在局部爆发。但振明军的长枪阵很快补上,密集的枪林将骑兵冲锋的势头死死抵住。更多的燧发铳手从侧翼持续射击。
与此同时,北面也传来了爆炸声和喊杀声——李游击的部队与阿济格派出的迂回骑兵接战了。火箭拖着白烟窜入骑兵队列,预设的土地雷被踏响,虽然没能完全挡住两千骑兵,却成功地迟滞了他们的速度,并将警报传回了主战场。
金声桓得报,毫不犹豫:“令预备队骑兵营出击,配合李游击,缠住虏军迂回部队,不要求胜,只要拖住他们半个时辰!”
战场彻底陷入混战。滹沱河湾窄道上,尸体层层叠叠,鲜血浸透了泥土,汇入浑浊的河水,将一大片河面染成暗红。空气中硝烟、血腥、马粪和内脏破裂的恶臭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阿济格身边聚集的骑兵越来越少。他盔缨已被打落,明黄铠甲上布满凹痕和血迹,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环顾四周,目之所及,尽是溃散、被杀或被围的部下,以及那仿佛无穷无尽、不断喷吐火光的黑色敌军阵列。
一种前所未有的、夹杂着愤怒、耻辱和一丝惊惧的情绪,涌上这位英亲王的心头。他自随父兄起兵以来,何曾受过如此挫败?何曾见过火器如此凶猛、阵列如此严整的明军?
“王爷!不能再冲了!从河里走!”一个满脸是血的戈什哈(亲兵)死死拽住他的马缰,指着不远处的滹沱河。那里水势稍缓,有些溃兵已经弃马涉水,试图泅渡到对岸。
阿济格望向河面,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仍在苦战、却已显败象的部队,猛地一咬牙,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走!”
数十亲兵护卫着他,脱离战团,冲向河边,连人带马跃入冰冷的河水,向着对岸拼命游去。
主将溃逃,成了压垮清军抵抗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残存的清军或跪地乞降,或四散奔逃,更多则被分割包围,歼灭在河湾滩涂。
夕阳西下时,战斗基本结束。滹沱河湾伏击战,振明军以伤亡不足两千的代价,击溃阿济格亲自率领的八千援军精锐,毙伤俘超过五千,缴获战马、军械无数。阿济格仅以身免,仓皇北逃。
当捷报由快马送至真定城下孙铭手中时,这位独臂将军正看着又一次被开花弹轰击得残破不堪的城墙。他展开军报,看完,沉默良久,然后对身边亲兵道:“去,找几个嗓门大的,把这份捷报,抄成大字,用箭射进城里去。告诉叶臣,他的援兵,没了。”
亲兵领命而去。孙铭转身,望向北方新乐方向。那里的天空,似乎都被血色染红过。
血沃新乐,尸塞滹沱。
真定城,已是瓮中之鳖。
而北伐的兵锋,经此一役,将真正无人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