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天堑通途(2/2)
“属下在!”
“动用所有北岸细作,散布谣言,称我大军因粮草不济、疫病流行,已生退意,或言我将转攻徐州方向!务必混淆虏军判断!同时对柳园口对岸清军情况做最后确认,若有碍事之据点,设法清除或收买!”
“是!”
一个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为核心,结合了工程奇技与战略欺骗的宏大计划,逐渐清晰。风险极大,但一旦成功,北伐军将一举突破黄河天险,将战火直接烧到清廷统治的核心区域!
就在林慕义全力筹划北渡黄河的同时,另一条战线上的“桥梁”也在悄然搭建,只是这座桥,构筑于人心与利益之间。
江东,镇江府外,北固山下。月色朦胧,江涛拍岸。一艘看似普通的江渔船,悄然泊在僻静处。船头,一位身着青衫、头戴方巾、儒雅中带着几分清癯的中年文士,正与一名作商贾打扮、眼神却精悍机警的男子对坐低语。这文士便是名满江南的复社领袖、几社创始人之一,陈子龙。而那商贾,则是王五麾下最得力的江南情报头目,化名“贾六”。
“贾先生深夜相邀,泛舟江上,不止是赏月这般简单吧?”陈子龙捻须微笑,目光却如电,直视对方。
贾六拱手,压低声音:“在下冒昧。实是奉我家王爷之命,特来拜会卧子先生(陈子龙字)。王爷久慕先生高义,更敬先生与夏公允彝(夏完淳之父)、李公存我(李待问)等,于嘉定、松江抗虏守节之壮举!今虏廷窃据北都,剃发易服,毁我衣冠,王爷于武昌奉明讨逆,矢志恢复,然独木难支,渴盼天下仁人志士,共挽天倾!”
陈子龙神色肃然,沉默片刻,长叹一声:“林王爷之事迹,子龙亦有所闻。武昌、南阳、开封……确是打出了我汉家儿郎的威风。然,南京朝廷……唉!”他语气中充满了对弘光朝廷腐朽的痛心与无奈。
“南京之事,王爷亦深知。”贾六趁势道,“马、阮之流,只知党争敛财,醉生梦死,岂是能御虏安民之主?王爷之意,非为取代南京,实为整合抗虏之力,避免内耗,为天下留一线生机。闻先生与史阁部(史可法)亦有旧谊,如今史阁部督师江北,却受制于四镇,有志难伸……”
他点到为止,却将话题引向了关键。陈子龙与史可法关系匪浅,且对跋扈的江北四镇,尤其是驻防淮安的刘泽清深恶痛绝。
陈子龙目光闪烁,沉吟道:“刘泽清之辈,拥兵自重,残民以逞,实为国贼!若能……”他话未说尽,但意思已明。
贾六心领神会,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恭敬呈上:“此乃王爷亲笔信,中有助史阁部整饬江淮、节制骄藩之策,并有关乎刘泽清的一些……‘旧事’,或可助史阁部与先生,清理门户,稳固江防。王爷只愿江淮安定,使虏兵不能南下一步,则北伐可无后顾之忧。”
这是极其敏感的政治交易与策反。林慕义意在借陈子龙、史可法之手,铲除或削弱刘泽清等不稳定因素,稳定江南大局,甚至为日后可能的政治整合铺路。
陈子龙接过信,手感沉重。他知道,这封信一旦接下,便意味着某种抉择。望着眼前奔流不息的大江,想着北地沉沦的山河与江南醉梦的朝廷,他最终将信收入袖中,对贾六郑重一揖:“王爷苦心,子龙……明白了。江风甚寒,贾先生,请。”
船只悄无声息地离岸,融入茫茫夜色。一座无形的桥梁,已在江南的暗流中悄然架起,虽不及黄河浮桥那般具象,却同样可能通向一个截然不同的未来。
南北两线,一实一虚,一座跨越天堑,一座连通人心。林慕义的棋局,正向着最关键的中腹,落下一枚枚看似分散、实则环环相扣的棋子。天堑通途,绝非虚言,它考验的不仅是力量与技术,更是谋略与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