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预象（1/2）

清晨的雾港还浸在淡白雾气里，清雾堂分点的小院被一层薄纱似的雾霭笼罩，格外安静。

原生梦泡上的露滴折射着细碎晨光，顺着光滑的泡壁缓缓滑落，滴在青石板上，发出“滴答”的轻响，在寂静的小院里格外清晰。

李砚坐在石凳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核屋壁面——自从码头事件后，预言核的蓝光愈发温润，不再像之前那样时而躁动，与他的意识共鸣也变得更加默契，仿佛经过多次预警和指引，两者之间的连接又深了一层。

核屋的四枚梦核各司其职，藤叶核泛着淡淡的绿光，香珠核萦绕着细微的蓝雾，铜铃核保持着稳定的低频震颤，而预言核则像一汪平静的蓝水，内敛而沉稳。

他想着谢先生今早布置的雾介融合练习，谢先生说蓝介与绿介深度融合能催生“稳生雾介”，不仅能滋养植物，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低阶浊雾的侵蚀，对后续深入天浊区或残梦区很有帮助。

李砚深吸一口气，集中意念，正准备调动核屋内的蓝介与绿介，尝试进行深度融合，核屋右侧原本粉凡核的空位旁，预言核突然毫无预兆地亮起。

那不是之前温和的淡蓝微光，而是骤然暴涨的刺眼蓝光，瞬间铺满整个核屋壁面，一道清晰无比的影像如同被按下播放键，突兀地投射而出，让李砚的呼吸骤然停滞。

影像的清晰度远超以往任何一次预言，细节丰富得仿佛身临其境，甚至能感受到画面里的潮湿冷意和雾气的厚重感。

画面开篇是残梦区熟悉的断墙瓦砾，大片坍塌的石墙东倒西歪，墙体上布满黑色的浊雾侵蚀痕迹，像是被岁月和污染双重摧残后的遗迹。

淡灰雾气沉甸甸地压在碎石上，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雾尘，几只低阶雾蝶在石缝间扇动翅膀，翅膀上的灰白斑纹在雾中若隐若现，“嗡嗡”的振翅声仿佛能透过影像传来，清晰得让人忍不住侧耳细听。

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梦核碎片，大多是泛着灰光的凡核，有的已经被浊雾腐蚀成粉末，有的还残留着微弱的能量波动，在雾气中闪烁着点点微光，像是濒死的萤火。

镜头缓缓移动，穿过几道交错的断墙，最终定格在一道被枯藤覆盖的断墙后——那道断墙他再熟悉不过，小时候在残梦区躲避浊雾潮时，他和高初荣就经常躲在这后面，枯藤的根茎粗壮，枝叶茂密，能挡住大部分流动的浊雾，是个临时的安全角落。

断墙后的空地上，悬浮着一枚泛着淡绿光的圆形梦泡，梦泡的壁面不算厚实，能隐约看到里面的景象，显然是枚低阶凡核凝聚的简易梦泡，防御能力有限。

梦泡里藏着一辆迷你银灰色小车，车身小巧精致，车头嵌着一枚圆形的驱动核，此刻那枚驱动核正卡顿地转动着，转半圈就停一下，停几秒又艰难地转半圈，发出“咕噜咕噜”的沉闷声响，像是耗尽了能量，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而梦泡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粗布短褂的少年正蹲在地上，双手成拳，焦急地拍打着泡壁，指尖一次次落在泡壁上，却只能激起点点微弱的涟漪，根本无法触及里面的小车。

少年的头发乱糟糟的，用一根褪色的草绳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

最让李砚心神巨震的是，少年左额角那道浅疤——那道疤是小时候两人在残梦区找碎核时，高初荣为了护他，被掉落的碎石划伤的，当时流了不少血，愈合后就留下了这道浅浅的、月牙形的疤痕，在雾中格外醒目。

是高初荣！千真万确是他！

李砚的心脏猛地撞向胸腔，像是要跳出嗓子眼，指尖不受控制地收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却丝毫没有察觉。

他怎么也没想到，预言核会突然投射出高初荣的景象。

自从那次浊雾潮后，他和高初荣失散，他以为高初荣早就离开了危险的残梦区，去了更安全的雾港或其他梦都，甚至曾悲观地想过，高初荣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毕竟残梦区的浊雾浓度越来越高，还有不少游荡的蚀雾兽和心术不正的散修。

这么多年来，他偶尔会想起这个儿时唯一的玩伴，想起两人一起在残梦区捡碎核、躲浊雾、分享半块雾介饼干的日子，却从未想过还能再得到他的消息，更没想过预言核会以这样的方式，给出如此明确的指引。

影像里的高初荣比记忆中高了些，身形也壮实了不少，褪去了儿时的稚嫩，多了几分少年人的硬朗，但脸上的轮廓依旧熟悉，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满是慌乱和焦急，与小时候闯祸后手足无措的模样如出一辙。

他正对着梦泡里的小车急得团团转，嘴里似乎在念叨着什么，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从他的口型和神态能看出，他对卡顿的驱动核毫无办法，车底的驱动核转半圈停一下，显然是出了严重的故障，无法正常运转。

更让李砚心头一紧的是，影像的右下角，在淡灰雾气的掩映下，隐约能看到几道黑影正在缓慢靠近，黑影的轮廓模糊不清，但能分辨出它们散发着黑雾介特有的淡紫光泽，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透着强烈的危险气息。

那些黑影的移动速度不算快，但目标明确，正是朝着高初荣所在的断墙方向而来，显然已经锁定了他的位置。

“高初荣……”李砚喃喃自语，声音因为激动和担忧而微微发颤，眼神死死黏在影像上，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连眨眼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他能想象到高初荣此刻的处境：梦泡防御薄弱，驱动核故障导致无法移动，身后还有带着黑雾介的危险逼近，孤立无援，只能焦急地拍打梦泡，却毫无办法。

影像只持续了短短三秒就骤然消散，核屋壁面的蓝光迅速收敛，恢复成之前温润柔和的状态，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但高初荣焦急的模样、卡顿的驱动核、那道熟悉的浅疤，还有那些逼近的黑影，都深深刻在了李砚的脑海里，如同烙印一般，挥之不去。

“预言核的每一次影像都藏着关键，绝不会平白无故投射出高初荣的画面。”李砚猛地站起身，石凳被他带得微微晃动，心里已经有了无比坚定的决断，“高初荣肯定遇到危险了，而且是迫在眉睫的危险，我必须去救他！”

他太了解残梦区的危险了，那些带着黑雾介的黑影，要么是被浊雾深度污染的蚀雾兽，要么是靠着黑雾介作恶的黑商或散修，无论哪一种，对于被困住的高初荣来说，都是致命的威胁。

李砚快步走到院门口，脚步急促，甚至带起了一阵微弱的风，刚要伸手推门，就撞见了提着一个装满雾介水的竹筒，从外面回来的老墨。

老墨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色短衫，腰间挂着的铜罗盘随着脚步轻轻晃动，罗盘中心的黄介晶泛着淡淡的微光，看到李砚这副急匆匆、脸色紧绷的模样，又下意识瞥了眼他身侧核屋上泛着温润蓝光的预言核，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么着急要去哪？”老墨停下脚步，将手里的雾介水竹筒放在门边的石台上，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和担忧，“看你这神色，还有预言核的状态，难道是预言核又有新动静了？”

“是高初荣！”李砚没有丝毫隐瞒，语速飞快，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急切和焦虑，几乎是脱口而出，“预言核刚刚投射出了他的影像！他在残梦区，就是我们以前躲浊雾的那道枯藤断墙后，他的梦泡里藏着一辆小车，但驱动核卡住了，根本动不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速慢下来，把关键信息说清楚：“影像里还有几道带着黑雾介的黑影在靠近他，看轮廓就知道来者不善，他现在肯定有危险，随时可能被那些黑影找到！”

老墨手里的雾介水瓶顿了顿，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当然记得高初荣，李砚曾不止一次跟他提起过这个儿时的玩伴，提起两人在残梦区相依为命的日子，知道这个少年对李砚来说意义非凡。

“高初荣？就是你之前提过的，残梦区和你一起躲浊雾、捡碎核的那个朋友？”老墨确认道，目光落在李砚紧绷的脸上，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担忧和急切。

“对！就是他！”李砚用力点头，眼神里满是恳求，“预言核的影像太清晰了，他额角的疤、穿的衣服，还有那道断墙，我都不会认错！他现在肯定很害怕，我必须马上过去救他，晚了就来不及了！”

老墨沉思片刻，没有立刻阻止，也没有贸然同意，而是快速权衡着利弊。

残梦区的情况他比李砚更清楚，那里的浊雾浓度比天浊区还要高，而且常年有散修、黑商和被污染的蚀雾兽游荡，秩序混乱，危险重重，尤其是深处区域，连清雾堂的巡逻队都很少涉足。

李砚虽然已经能熟练操控核屋和几枚梦核，但毕竟只是启灵阶，面对残梦区的复杂情况，还是有些力不从心，贸然前往，很可能不仅救不了高初荣，还会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但他也知道，李砚的性子，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绝不会轻易放弃，更何况是关乎好友安危的事，就算他阻止，李砚大概率也会偷偷跑去残梦区。

与其让李砚独自冒险，不如提前做好准备，让他带着足够的防护和应急物品，再叮嘱好注意事项，这样反而更安全。

想到这里，老墨不再犹豫，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很快就从布包里掏出三枚封装完好的白介胶囊，还有一枚小巧的探浊针，快步走回来塞进李砚手里。

“残梦区的浊雾浓度比以前高了不少，而且里面鱼龙混杂，除了黑雾介黑影，还有不少专门抢夺低阶梦者梦核的黑商，你这次去，一定要多加小心。”老墨的语气严肃，字字句句都带着真切的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