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铁匠——铁火淬心(1/2)
北方深秋的凌晨,寒气裹着细雪钻进锻魂堂的砖缝。林夏赤着上身,抡起十二斤重的大锤砸向烧红的铁块,火星如流星般迸溅在青砖地面,转瞬凝成暗红的痂。淬火槽里的菜籽油泛起涟漪,铁与火的碰撞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惊飞了屋檐下栖息的寒鸦。锻锤每一次落下,都在地面震起细小的铁屑,在晨光中宛如金色的尘埃。
这是他作为铁匠的第十五个年头。常年与高温铁水相伴,林夏的臂膀布满深浅不一的烫伤疤痕,右掌心的老茧厚得能抵挡住飞溅的铁屑。肩头处一道狰狞的疤痕,是三年前锻造巨型铁门时,铁水突然迸溅留下的印记。他眯起眼睛,透过蒸腾的热浪观察铁块的色泽——当表面呈现出柔和的橘红色时,正是锻造的最佳时机。炉膛里跳动的火苗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汗珠顺着脖颈滑落,在锁骨处汇聚成晶莹的水滴。
夏哥,省博物馆的人来了!学徒小杨推开门,冷风裹挟着雪粒灌进车间。林夏用牛皮围裙擦了擦汗,看到展厅主任老陈正戴着隔热手套,小心翼翼地捧着个木盒。木盒四角镶着黄铜包边,盒盖上雕刻着精美的云纹,掀开盒盖,里面是用柔软的丝绸包裹着的半截剑身。
这是明代百炼钢剑的残片,老陈掀开锦缎,露出半截布满菱形暗纹的剑身,剑身断口处的纹路和我们馆藏的戚继光佩刀如出一辙,想请您复原。断口处参差不齐,却能清晰看到金属经过反复折叠锻打的层次,在冷光下泛着幽幽的蓝光。
林夏接过残片,指腹摩挲着冰冷的金属。断口处的折叠锻打痕迹清晰可见,那是匠人将铁块反复加热、折叠、锻打数百次才能形成的独特肌理。给我三个月。他将残片轻轻放回盒中,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历代刀剑图谱,需要用到失传的覆土烧刃技法。墙上的图谱已经有些泛黄,边缘处卷着毛边,每一幅图都凝聚着他多年来收集的心血。
送走客人后,林夏开始筹备材料。他驱车三百公里来到太行山深处的铁矿,亲自挑选纯度最高的铁矿石。矿洞里潮湿阴冷,脚下的碎石不时打滑,但他毫不在意,专注地用磁铁筛选着含铁量高的矿石。矿洞深处传来滴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岩壁,照见斑驳的矿石表面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回到工坊,他将矿石放入传统的土高炉,日夜守着炉温。炉前的温度表数值不断变化,他每隔十分钟就记录一次数据,在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参数。当第一炉铁水缓缓流出时,晨光正好刺破云层,铁水在模具中冷却成暗红色的铁块,仿佛凝固的火焰。
锻造的过程异常艰辛。林夏将铁块加热到1300c,抡起大锤反复锻打。每一次锤击都需要精准的力度和角度,既要让金属充分融合,又不能破坏内部结构。车间里温度高达50c,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手臂也渐渐酸痛,但他依然咬牙坚持。在锻打了整整三天后,铁块的体积缩小了三分之一,表面形成了细密的纹路。汗水滴落在滚烫的铁块上,瞬间化作一缕白烟,空气中弥漫着铁水与汗水混合的特殊气味。
接下来是关键的覆土烧刃环节。林夏按照古籍记载,调配出特殊的黏土,将其均匀地涂抹在剑身表面,只露出刀刃部分。这种黏土能减缓金属的冷却速度,使刀刃和刀身呈现出不同的硬度。他戴着防护面罩,手持刷子,小心翼翼地涂抹着黏土,每一笔都力求均匀。当他将剑身浸入淬火油的瞬间,剧烈的化学反应产生大量油烟,整个车间弥漫着刺鼻的气味。火光映红了他的脸庞,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
然而,第一次淬火却失败了。林夏举起剑身,在阳光下仔细观察,发现刃口出现了细小的裂纹。他皱起眉头,反复研究古籍,终于发现是黏土的配比出了问题。他重新调整配方,甚至请教了陶瓷匠人,学习如何控制黏土的黏性和透气性。他在实验室里调配了几十种不同比例的黏土,逐一进行试验。每次试验前,他都会详细记录配方和预期效果,试验后又认真分析失败原因。经过七次试验,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配方。
就在修复工作接近尾声时,一场意外打破了平静。老陈匆匆赶来,带来了一个坏消息:经专家进一步鉴定,残片并非明代遗物,而是清代仿制品。这意味着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林夏必须重新调整锻造工艺。老陈满脸歉意,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握着林夏的手,不停地说着抱歉。
要不放弃吧?小杨看着疲惫不堪的林夏,仿制品的价值本来就不高。
林夏沉默片刻,转身点燃了熔炉:铁匠打的不仅是铁器,更是人心。他的眼神坚定,仿佛燃烧的炉火,清代匠人能仿造明代工艺,说明他们对前辈的技艺怀着敬畏之心。我们现在复原清代仿品,也是在延续这份匠心。他重新查阅了大量清代兵器资料,在图书馆里一待就是一整天,翻阅着泛黄的古籍,在字里行间寻找线索。他拜访了多位历史专家,听他们讲述清代锻造工艺的特点和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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