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气象学家（1/2）

林夏的指尖刚在气象雷达终端上圈出强对流云团的范围，值班室的预警灯突然开始闪烁，淡红色的光晕映在窗外的雨帘上，像给铅灰色的天空镶了道边。他低头看向屏幕——回波强度已达55dbz，且正以每小时30公里的速度向东南方向移动，云团下方的径向速度图上，一处红色区域正与蓝色区域紧密相邻，那是大风即将生成的典型特征，像一把藏在云层里的剪刀，正准备剪开平静的气流。

“林老师，自动气象站传回数据！”研究生小周抱着平板电脑快步跑进值班室，雨衣上的水珠顺着衣角滴在地板上，在瓷砖上晕开小小的湿痕，“清溪镇站点的瞬时风速已经达到18米\/秒，降水量半小时内累积了25毫米，接近暴雨级别！”

林夏接过平板，指尖划过屏幕上跳动的实时数据，指腹能感受到设备因长时间运行而微微发热。“立刻启动暴雨蓝色预警升级流程，”他指着雷达图上云团的移动路径，“通知下游的三个乡镇气象信息员，让他们重点关注低洼地段和地质灾害隐患点——上次台风‘山猫’过境时，就是这个区域出现了短时强降雨引发的滑坡。”他转身从文件柜里抽出一本蓝色封面的预案手册，封面上印着“市气象局重大气象灾害应急预案”，内页边缘还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那是他过去五年在每次灾害过程后补充的经验总结。

小周立刻拿起电话联系乡镇，通话间隙抬头看向林夏：“您看这云团的形态，会不会发展成飑线？雷达回波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弓形特征，而且垂直累积液态水含量超过了40kg\/m2，这可是强对流天气的重要指标！”

“有这个可能，但还需要进一步观测。”林夏调出卫星云图，与雷达图叠加对比，云层的螺旋结构在黑白卫星图上格外清晰，像一片被狂风揉皱的棉絮，“你去盯着闪电定位系统，记录云团内的地闪频次——如果每分钟超过10次，我们就要考虑发布强对流天气预警。另外，把过去三年同期的强对流过程数据调出来，做个对比分析，看看这次的环流背景有没有特殊性。”

小周点头应下，转身时瞥见林夏桌角的保温杯，杯身上印着“南方暴雨科学试验”的白色字样，杯盖旁边压着一张便签，是林夏儿子辰辰用彩笔写的“爸爸记得按时吃饭”，末尾还画了个拿着雨伞的小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等雨停”。

林夏重新回到雷达终端前，调整扫描仰角，让雷达波束更精准地捕捉云团内部的气流变化。等待数据刷新的间隙，他翻开抽屉里的工作日记，去年台风“山猫”过境时的场景突然清晰起来——凌晨两点的值班室里，窗外的狂风裹挟着暴雨砸在玻璃上，他和小周轮流盯着雷达图，每半小时更新一次预警信息，直到天快亮时，云团减弱消散，才发现两人的眼睛里都布满了红血丝。那时候小周还开玩笑说：“林老师，咱们这工作就像在战场上打仗，敌人就是这些不听话的云团，咱们得时刻盯着，不然它们就会搞突然袭击。”

“林老师，闪电频次上来了！”小周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过去十分钟地闪23次，平均每分钟2.3次，而且还在增加！”

林夏立刻凑到闪电定位系统的屏幕前，红色的闪电符号在地图上密集分布，像一群疯狂跳动的火焰。“通知电视台和广播电台，插播强对流天气预警信息，”他快速在键盘上敲击，生成预警文本，“提醒市民尽量减少外出，远离广告牌和大树，户外作业人员立即停止作业。”

就在这时，值班室的电话响了，是市应急管理局的王局长打来的。“林夏，我们接到清溪镇的报告，有几户村民的房屋被风吹坏了，还有一处农田被淹，”王局长的声音带着急切，“你们能不能再精准点预测，这雨还要下多久？风什么时候能小？”

林夏心里一紧，立刻调出清溪镇周边的雷达数据：“根据最新的雷达回波分析，强对流云团将在未来一小时内减弱，预计半小时后雨强会明显减小，一小时后风力将降至8米\/秒以下。我们会每十分钟更新一次预报，及时向你们反馈最新情况。”

挂了电话，林夏重新调整预报模型，加入地形对气流的影响参数——清溪镇位于两山之间的河谷地带，特殊的地形容易导致气流辐合，可能会延长局部的降雨时间。“小周，我们用wrf模式做个短时预报，把分辨率调到1公里，重点关注清溪镇的地形影响，”他指着屏幕上的地形数据，“上次就是忽略了河谷地形的抬升作用，导致预报的降雨时间比实际短了20分钟，这次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值班室里一片忙碌。林夏负责分析雷达和卫星数据，小周处理自动站和闪电定位信息，两人时不时交流数据变化，调整预报结论。当清溪镇的雨强开始减弱，风速降至12米\/秒时，两人终于松了口气——这次的预报误差控制在了10分钟以内，为应急救援争取了宝贵时间。

傍晚六点多，强对流云团彻底消散，天空渐渐放晴，夕阳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金色的光芒。林夏关掉雷达终端，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才发现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小周递过来一盒泡面：“林老师，先垫垫肚子吧，食堂早就没饭了。”

林夏接过泡面，笑着说：“又要吃泡面了——上次台风过后，咱们连续吃了三顿泡面，你还说再也不想吃了。”

小周也笑了：“没办法，谁让咱们这工作作息不规律呢。不过每次成功预警，减少了灾害损失，就觉得吃再多泡面也值了。”他顿了顿，看着窗外的晚霞，“您说，咱们什么时候能不用这么紧张，能按时吃顿热饭？”

林夏拆开泡面包装，往里面加了热水：“等我们的预报技术再精准一点，能提前更长时间预测到灾害天气，就能有更充足的准备时间。不过做气象这行，紧张是常态——毕竟我们守护的是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一点都不能马虎。”

他想起刚参加工作时，导师老陈跟他说的话：“气象预报就像医生给病人看病，只不过病人是天空，我们要通过各种‘症状’（数据）来判断它会不会‘生病’（出现灾害天气），一旦判断失误，就可能造成严重后果。所以，每一个数据都要反复核实，每一次预报都要慎之又慎。”那时候他还不懂，直到第一次因为漏报了一场短时暴雨，导致郊区的蔬菜大棚被淹，看到菜农们心疼的样子，才明白导师说的“责任”有多重。

晚上八点多，林夏终于忙完了手头的工作，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路过观测场时，他特意去看了看自动气象站的设备——风速传感器还在缓慢转动，雨量筒里的雨水已经被排空，地面的积水也在渐渐消退。他想起白天强对流天气最猛烈的时候，这里的风速计测得的瞬时最大风速达到了25米\/秒，相当于10级风，幸好设备都经受住了考验，没有出现故障。

回到家，推开门，辰辰就扑了过来，抱着他的腿喊：“爸爸！你终于回来了！妈妈说你在跟‘坏天气’打架，打赢了吗？”

林夏抱起儿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胡子扎得辰辰咯咯笑：“打赢了！爸爸把‘坏天气’赶跑了，以后就不会下大雨、刮大风了。”他看向厨房里忙碌的妻子苏芸，眼里满是愧疚，“又让你们等我这么晚。”

苏芸端着菜走出来，笑着说：“回来就好，我给你留了热饭，快洗手吃饭吧。辰辰今天在幼儿园画了幅画，说要送给你，表扬你‘打败了坏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