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教务管理(2/2)
“我来晒。”林夏把床垫搬到操场,阳光透过篮球架的网格,在上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初二的男生们跑过来帮忙,一个个光着膀子,把床垫抬到最高的单杠上晾晒。班长阿杰说:“林老师,我们今晚轮流守着,保证明天就干干爽爽的。”阿杰的t恤背后印着“篮球小将”,是去年运动会时学校发的,洗得已经发白。
他想起阿杰的父亲是环卫工人,每天凌晨四点就要扫街,孩子总在早读课时打瞌睡。上个月调课表时,他特意把阿杰班的早读往后推了半小时,备注写着“特殊情况”。现在那孩子的作业本上,再也没有歪歪扭扭的字迹了,连笔锋都透着股精气神,像棵正在拔节的小树。
傍晚五点,林夏去仓库翻找旧电脑。鼠标线缠着键盘,像团解不开的记忆。他拆开主机箱,发现有台显示器的屏幕裂了道缝,却在开机时显出淡淡的彩虹纹。“这台能修好。”他对着光眯起眼睛,想起女儿的画,“就叫‘彩虹屏’,肯定受孩子们喜欢。”仓库的角落里还堆着些旧课本,是往届学生留下的,某本语文书上有行小字:“谢谢林老师帮我换的课桌腿”。
修理间的灯泡忽明忽暗,他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妻子发来视频时,女儿正举着张满分试卷,背景里传来炒菜声:“爸爸今晚能早点回家吗?我做了纸星星,想串成项链送给你。”女儿的辫子上别着个粉笔头做的发卡,是她自己发明的“老师同款”。
林夏的喉结动了动。这个月他只在家吃了两顿饭,有次深夜回去,发现女儿把他的拖鞋摆在床边,鞋里塞着张纸条:“爸爸,鞋里有月亮,不会黑。”妻子说女儿总在睡前对着月亮说话,说“爸爸在学校种星星呢”。
“今晚争取十点前回。”他的声音尽量轻快,“告诉妈妈,我带回来的旧篮球,明天给你当板凳。”那些补好的篮球上,他偷偷画了些笑脸,像藏在球面的秘密。
晚上七点,林夏在教室调试电脑时,小林抱着作业本过来。“林老师,这道题我还是不会。”孩子的手指在“鸡兔同笼”题上划了道印,铅笔头都磨圆了。林夏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也是位乡村教师,总在煤油灯下给学生讲题,灯罩上的蚊子尸体堆了厚厚一层。父亲常说“教书就像种庄稼,你多浇点水,它就多结果”,现在想来,教务工作或许也是如此,那些看不见的琐碎,都是在悄悄施肥。
“你看,鸡有两条腿,兔子有四条腿,就像……”他捡起两个旧篮球,一个画着鸡头,一个画着兔头,“我们让它们都抬起两条腿,剩下的就是兔子的了。”小林突然笑了,露出缺了颗的门牙,说“原来数学是会动的”。窗外的月光照在孩子的脸上,像层薄薄的银霜,林夏突然觉得,自己补的不只是电脑和课表,更是这些正在成长的时光。
深夜十点,操场的床垫被月光镀上层银霜。阿杰带着男生们在上面铺床单,说要给新同学个惊喜。林夏把修好的电脑搬到教室,“彩虹屏”在黑暗中闪着柔和的光,像块藏着星星的天幕。他在每个键盘上都贴了张笑脸贴纸,是女儿寄来的,说“这样打字就像在跟它们打招呼”。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张老师发来的消息:“公开课拿了优,谢谢林哥。”后面跟着张照片,是小林的“加油牌”被挂在办公室墙上,旁边贴着林夏补电线的背影。照片的角落,还能看见老陈师傅留下的那叠课程表,最上面的2023年课表上,有人用红笔圈出了“彩虹课堂”。
林夏锁好教学楼的门,走廊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了又灭。他想起老陈师傅退休前说的:“教务工作就像钟表里的齿轮,看着不起眼,少了哪个都转不动。”当年老陈为了给贫困生凑学费,悄悄卖了自己的自行车,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现在还停在仓库角落,车座上放着束风干的野菊花,是今年春天孩子们放上去的。
清晨六点,第一缕阳光照在课表上。林夏在“彩虹课堂”那栏画了道彩虹,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像孩子们的笑声在流淌。他知道,明天还会有修不完的设备、排不尽的课表、解决不完的难题,但这些琐碎的日子里,藏着最珍贵的东西——是张老师眼里的光,是小林缺了颗的门牙,是“彩虹屏”上跳动的光标,是每个孩子对知识的渴望。
校门口的石榴树抽出了新芽,去年小林栽的绿萝已经爬到了窗台,叶片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着光。林夏摸出女儿送的纸星星项链,挂在胸前,大步走向迎接新生的校车。车身上贴着孩子们画的太阳,每个太阳里都写着“欢迎回家”。他知道,新的故事,正要在这方寸之间,慢慢展开,就像课表上那些看不见的年轮,终将刻下最温暖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