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实验室助理——培养皿里的晨光（2/2）

“快拿液氮罐！”林夏扯掉手套，徒手拉开冰箱门，冷气瞬间在他脸上结了层白霜。他抓起最底层的样本盒，金属盒冻得像块烙铁，指尖接触的地方立刻发麻，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陈薇和小璐抱着液氮罐跑进来，液氮溅在地上，腾起阵阵白雾。林夏把样本盒挨个放进液氮罐，手指已经失去知觉，只能靠手腕发力。当最后一个盒子放进去时，他看见周教授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白大褂的前襟沾着片雪花——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

“都保住了？”老教授的声音发颤。

“嗯。”林夏的指尖在裤子上蹭了蹭，留下几道红痕，“除了最上面一层的样本，稍微有点融化，但还能抢救。”

周教授突然抓住他的手，掌心的老茧硌得他生疼：“你这手……快去冲温水！”

医务室的护士给林夏涂药膏时，他才发现指尖起了层水泡，像串透明的小珠子。“再晚点处理，就要截肢了。”护士的声音带着后怕，“你们搞实验的，真是拿命在拼。”

林夏看着窗外的雪，突然想起十年前高考填志愿，父亲让他学计算机，说“坐办公室舒服”，他却填了生物技术，因为邻居家的叔叔得了肺癌，化疗时疼得直打滚，说“要是有特效药就好了”。

下午四点，林夏回到实验室。周教授正对着显微镜出神，载物台上放着片刚染色的切片。“你看，”老教授把显微镜推过来，“这是第3组小鼠的肿瘤组织，癌细胞凋亡了近一半。”他的手指在载玻片边缘轻轻敲击，“就像冬天里的种子，等春天就发芽了。”

林夏的目光透过目镜，看见蓝色的细胞核像星星一样散落在视野里，其中一些已经皱缩成黑色的小点——那是凋亡的癌细胞。他想起邻居家叔叔临终前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说“我这辈子没见过春天的桃花”，现在想来，如果那时有这样的药，或许一切会不同。

傍晚六点，林夏在整理实验记录时，发现陈薇的记录本上少了一页。“昨天的流式细胞仪数据呢？”他翻着厚厚的本子，纸页边缘还沾着点荧光染料，“少了这组数据，结论就不完整了。”

陈薇的脸瞬间白了：“我……我好像不小心当成废纸扔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是我熬了三个通宵做的，要是补不回来，毕业论文就完了！”

林夏没说话，转身往垃圾桶跑去。实验室的垃圾桶刚被清理过，只剩下几个分类回收的纸箱。他蹲在地上，把纸箱里的废纸一张张捡出来，指尖被碎玻璃划了道口子，血珠滴在纸上，洇出小小的红点。

“找到了！”他举起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的流式图谱还清晰可见。陈薇扑过来抢，两人的手指同时按住纸页，突然都笑了——纸上的咖啡渍像朵歪歪扭扭的花，是早上林夏不小心洒的，当时还骂了句“倒霉”。

晚上八点，林夏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实验室。雪已经停了，月光在地上铺了层银霜。周教授的车停在门口，老教授摇下车窗：“我送你回家，正好路过朵朵的幼儿园，看看她画的画。”

车里飘着淡淡的药味。周教授从包里拿出个小盒子：“这是我妻子生前用的画笔，送给朵朵。”他的声音很轻，“她说画画和做实验一样，都要用心，才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林夏的喉结动了动。他想起自己的实验记录本上，除了数据，还画着些小小的图案：女儿的笑脸，妻子的瑜伽姿势，周教授在显微镜前的背影。这些图案像培养皿里的营养基，让冰冷的数据有了温度。

到家时，女儿已经睡着了，脸上还带着笑，手里攥着支蜡笔。妻子把他的手放在女儿手心里：“朵朵说，爸爸的手能打败小虫子，一定也能画出最漂亮的画。”

林夏看着自己指尖的水泡，突然觉得不疼了。他想起实验室的培养皿里，那些在荧光灯下发出绿色光芒的细胞，像无数个微小的星星。或许他永远成不了周教授那样的科学家，但他知道，自己加的每一滴试剂，记录的每一个数据，都在让那些星星离春天更近一点。

凌晨一点，林夏被手机震醒。是陈薇发来的消息：“测序结果出来了，突变位点和预测的一致！”后面跟着个跳跃的表情包，像个欢呼的小人。

他走到窗边，看见实验室的灯还亮着，像黑夜里的一座灯塔。明天早上七点，他还会准时出现在那里，校准移液枪，检查冰箱温度，给裸鼠换笼具。因为他终于明白，实验室助理的意义，不只是重复枯燥的操作，更是在那些微小的细胞里，种下对生命的期待——让每一次实验都更接近真相，让每一个等待治疗的人，都能看见希望的晨光。

就像此刻，女儿的呼吸均匀而温暖，培养皿里的细胞正在安静生长，窗外的月光落在实验记录本上，那些数据和图案的边缘，正慢慢泛起金色的光晕，像个温柔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