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收银员——收银台后的人间烟火（2/2）

老人颤巍巍地接过袋子，突然从怀里掏出个苹果塞给她：“自家树上结的，甜着呢。”他的手背上布满老年斑，像落满了星星，“我家老婆子说，总麻烦你怪不好意思的。”

苹果还带着体温，林夏咬了口，甜津津的汁水顺着喉咙往下淌。她想起上周老人来买盐，差五毛钱，是她垫上的，当时张姐还说：“你总这样垫钱，工资都不够贴的。”可此刻嘴里的甜味，比任何工资都让人踏实。

闭店前的最后十分钟，进来个穿西装的男人。他的领带歪在一边，皮鞋上沾着酒渍，手里拿着罐咖啡，结账时差点把钱包掉在地上。“能帮我加热下吗？”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酒气，“刚跟客户喝完酒，还要回公司加班。”

林夏把咖啡放进微波炉时，看到男人手机屏保是张全家福，照片上的小男孩举着张满分试卷，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她想起自己的爸爸，也是这样经常加班到深夜，每次回来都带着酒气，却总会从包里掏出颗水果糖塞给她，说“爸爸今天又签了个大单”。

男人拿着热好的咖啡匆匆离开时，掉了张名片在地上。林夏捡起来看，上面印着“市场部经理 李强”，名字旁边的手机号被咖啡渍糊了个数字。她把名片放进失物招领盒，里面已经有二十多张身份证、七部手机和无数张会员卡，上周还有个小姑娘专门送来面锦旗，感谢她捡到了妈妈的救命钱。

晚上十点，超市的卷闸门开始缓缓落下。林夏拖着垃圾桶往后面走，听见仓库传来张姐的笑声，大概是在跟儿子打电话。她掏出手机，看到妈妈发来的消息：“锅里炖了鸡汤，回来记得热了喝。”下面还附着张照片，是家里的小猫趴在她的枕头上，睡得正香。

锁门时，发现救助站的志愿者正在喂流浪猫。三个小家伙围着食盆狼吞虎咽，其中一只橘猫的腿有点瘸，是上周被车撞的，林夏用自己攒的硬币给它付了医药费。志愿者笑着朝她挥手：“今天又麻烦你了，小夏。”

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带着烤红薯的香气扑过来。林夏摸了摸口袋里的苹果，想起老爷爷的笑脸；摸了摸抽屉里的硬币，想起瘸腿的橘猫；摸了摸手机里的鸡汤照片，想起妈妈的叮嘱。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收银台就像个小小的舞台，每天都在上演着不同的故事——有老太太对老伴的牵挂，有年轻夫妇对新生命的期待，有上班族的疲惫与坚持，有老人笨拙的感谢。

路过街角的馄饨摊，老板笑着招呼她：“今天下班早啊？要不要来碗馄饨？”林夏摇摇头，说要回家喝鸡汤。老板的女儿正在写作业，作业本上的字整整齐齐，像排站好的队伍。小姑娘抬头朝她笑，露出颗缺了的门牙，像颗甜甜的小草莓。

回到家时，鸡汤的香气从门缝里钻出来。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电视里放着她最爱看的戏曲节目。“回来啦？”妈妈接过她的包，“今天累不累？我给你留了鸡腿。”

林夏喝着鸡汤，看着妈妈织毛衣的手。银针在毛线里穿梭，像她在收银台扫描商品的动作，熟练而温柔。“妈，今天有个老爷爷给了我个苹果，特别甜。”她咬了口鸡腿，“还有对小夫妻，马上要生宝宝了，买了好多可爱的小衣服。”

妈妈笑着给她盛汤：“你呀，总是记着别人的好。”她的手指在毛衣针上顿了顿，“不过这样也好，心里装着甜，就不觉得累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像超市收银台的扫描线。林夏想起明天要做的事：把攒够的硬币送到救助站，把李强的名片交给值班经理，给张姐的儿子带块他爱吃的巧克力，还要记得提醒那个穿校服的男孩，明天超市的面包有买一送一的活动。

她知道，明天的收银台还会有扫不出的条形码，会有算错的零钱，会有难缠的顾客，会有永远也整理不完的购物袋。但只要想到那些藏在收银台后的温暖——老太太手心里码整齐的零钱，孕妇温柔的道谢，老爷爷带着体温的苹果，还有妈妈炖在锅里的鸡汤，就觉得这份每天重复着扫码、收钱、找零的工作，也变得闪闪发光起来。

因为她收的从来都不只是钱，是普通人生活里的琐碎与期盼，是藏在柴米油盐里的温柔，是那些在“滴”的扫描声中，悄悄流淌的，属于收银员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