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数据库管理员——代码流里的晨昏（2/2）

张诚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杯热咖啡。“林工，刚才……是我态度不好。”他把咖啡放在桌上，杯底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我看了注释，确实是我漏了环境判断。”

林夏没接咖啡，只是盯着屏幕上跳动的进度条。阳光从百叶窗缝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像数据库表里的分隔符。“下次写脚本，记得加三行注释。”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第一行写功能，第二行写风险点，第三行写如果出问题该找谁哭。”

张诚的笑声里带着尴尬，却真实了许多。林夏看着这人开始帮忙整理散落的线缆，忽然想起自己刚入职时，也总在代码里犯低级错误。老主任从不说重话，只是每次都把他叫到机房，指着闪烁的指示灯说：“你敲下的每个字符，都是别人的血汗钱。”

上午九点整，监控大屏上的所有指标都回到了绿色区间。林夏走出机房时，正撞见银行网点的员工推着早餐车过来，豆浆的香气混着油墨味飘过来，让人忽然觉得饿了。小孟捧着个肉包啃得正香，含糊不清地说：“夏哥，组长说给我们放半天假。”

林夏摸了摸口袋，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他往电梯口走时，张诚追了上来，手里拿着个新的移动电源：“林工，这个你拿着，看你手机没电了。”他的衬衫已经换过，领带也系得整齐，“中午部门聚餐，我做东，就当赔罪了。”

电梯下行时，林夏盯着镜面里自己的脸，胡茬冒出了青黑的一片，像服务器上没清理的冗余文件。他忽然想起今天是周六，妻子说要带儿子去公园喂鸽子。口袋里的移动电源传来轻微的震动，大概是张诚帮忙充进了点电。

走出写字楼时，阳光刺得眼睛发疼。林夏在路边买了束向日葵，花瓣上还沾着露水。他给妻子打电话时，听见背景里传来儿子的笑声，像银铃滚过玉盘。“你们在哪呢？”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我请了半天假，现在过去找你们。”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妻子带着哭腔的笑：“我们在中心公园的鸽子广场，儿子正拿着面包屑等你呢。”她顿了顿，“刚才银行发通知说系统恢复了，同事们都在夸你们厉害呢。”

林夏挂了电话，抱着向日葵往公园跑。路过公交站台时，看见电子屏上正在播放早间新闻，记者举着话筒说：“经过技术人员连夜抢修，本市银行系统已于今晨恢复正常运行……”屏幕上闪过机房的画面，虽然拍得模糊，但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排熟悉的机柜。

广场上的鸽子被脚步声惊得飞起，像撒向天空的白色纸屑。林夏看见妻子抱着儿子站在喷泉边，小家伙穿着黄色的连体衣，像颗刚剥壳的鸡蛋。“爸爸！”儿子挥舞着小胖手，面包屑从指缝里漏下来，落在妻子的肩膀上。

林夏蹲下来抱儿子时，向日葵的花瓣蹭到了小家伙的脸颊。儿子伸出手抓住他的胡茬，咯咯地笑：“爸爸扎扎。”阳光透过花瓣落在孩子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数据库表里那些温暖的字符。

妻子递过来瓶温水，瓶盖已经拧松了。“昨晚又没睡好吧？”她的手指抚过他的眼下，带着熟悉的温度，“儿子半夜醒了好几次，都在喊爸爸。”她从包里拿出张画纸，“这是他今天早上画的，说要送给修机器的爸爸。”

画上是个歪歪扭扭的人，举着大大的螺丝刀，周围画满了圆圈，大概是代表按钮。林夏突然想起灾备机房的存储阵列，那些闪烁的指示灯，原来在孩子眼里，是这样温暖的光。

“爸爸，机器修好了吗？”儿子的小胖手拍着他的脸颊，“妈妈说，爸爸是在保护大家的钱钱。”

林夏把儿子举过头顶，向日葵的影子落在父子俩身上，像个金色的光环。“修好了。”他朝着天空好了说，仿佛在告诉所有等待取款的人，也告诉那个在机房里熬了整夜的自己，“爸爸把机器修好了。”

远处的长椅上，两个老人正在讨论今早的取款经历。“听说了吗？昨晚银行系统坏了，多亏了技术人员抢修……”林夏抱着儿子走过去时，听见这样的话飘进耳朵，像春风拂过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妻子拉着他的手坐在长椅上，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三人身上。儿子趴在他怀里，小手抓着向日葵的花瓣，渐渐打起了小呼噜。林夏看着远处飞翔的鸽子，忽然觉得，那些在代码流里穿梭的晨昏，那些在机房里熬过的夜晚，都在这一刻有了温柔的形状。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张诚发来的消息：“林工，下午的聚餐改到晚上吧，让你好好陪家人。”后面跟着个鞠躬的表情包。林夏笑着回复“好”，指尖划过屏幕时，仿佛还能感受到键盘的温度。

他低头吻了吻儿子的额头，小家伙咂了咂嘴，大概在做什么美梦。妻子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晚上回家我做你爱吃的红烧肉。”林夏嗯了一声，看着阳光把三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数据库里最珍贵的那条记录，永远不会被删除，永远带着温度。

远处的钟楼敲响了正午十二点，鸽子群再次飞起，在蓝天上划出优美的弧线。林夏知道，下午三点他还要回公司写故障报告，还要和开发组讨论如何避免类似问题，但此刻，他只想抱着怀里的小家伙，闻着向日葵的清香，做个普通的父亲，享受这代码流之外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