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自由摄影师——镜头后的漂泊(2/2)

林夏没开连拍,单张单张地按快门,听着快门声和风声混在一起,像首简单的歌。老站长的白发被风吹得乱翘,像团蒲公英,油锯放在脚边,链条的反光映在他眼里,像颗跳动的星。有张照片拍到了树洞里的鸟窝,老站长正往里面塞面包屑,手指粗糙得像树皮,却轻得像怕碰碎了梦;有张拍到了他棉袄上的补丁,是用消防服的红布补的,格外显眼,“这是前年救山火时烧的,留着做个纪念”。老站长看到照片时突然摸出个铁皮烟盒,锈得厉害,里面藏着张父亲拍的黑白照,年轻的他扛着树苗,裤脚全是泥,脸上却笑开了花:“你看,这泥土的颜色,跟你现在拍的一模一样,没骗人,真实的东西经得起看。”

老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木屋外,手里的烟蒂在地上摁灭,火星溅起来又很快熄灭,像颗流星。他脚边的泥地上,放着刚从卡车里拿出来的苹果,用塑料袋裹着,还带着雨珠:“刚才……我看了那组卡车照,车轮上的戈壁沙粒在光下闪,像撒了金粉。”他挠挠头,耳根有点红,“其实我是来求你帮忙的,想拍组‘卡车走过的路’,从老家到新疆,把每个歇脚的服务区、每个路边的里程碑都拍下来,给我快出嫁的闺女留着,让她知道爸这些年跑的路,不是瞎跑,是为了给她挣嫁妆。”

深夜的国道旁,小汪在整理白天的照片,笔记本电脑的光映着他年轻的脸,突然问:“夏哥,咱们总跑野路,接的都是这些‘不值钱’的活,真的能撑下去吗?人家工作室拍的美食照,餐具都p得发亮,连水珠的位置都对称,咱们拍的牧民奶茶,连奶皮上的苍蝇都留着,客户不说咱们不专业吗?太较真了,是不是傻?”林夏把老站长的照片导进硬盘,文件夹命名为“2023年秋,老王头的树——胸径58厘米”,数字是老站长用卷尺量的,精确到厘米,“你看这禄来相机,”他拍了拍后座的包,皮革的纹路里还嵌着去年的沙粒,“没有自动对焦,却能抓住蜜蜂停在花上的瞬间。自由摄影不是赚快钱,是替时光存档——等老周的闺女看到卡车辙里的沙,就知道她爸走过多少路;等老王头的孙子看到树洞里的鸟窝,就知道爷爷守护过什么,这些比p出来的完美值钱,就像老面馒头,发酵得慢,但有麦香,速食面包快,却没那个味。”

第二天一早,老周发来段女儿的语音,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像山涧的泉水:“爸,夏哥拍的卡车好酷!保险杠的疤像奥特曼的勋章!我把照片设成壁纸了,同学都说我爸是公路英雄!”后面还跟着张截图,是她手机壁纸,正是那张被老周骂“晃得像驴”的照片,卡车在雨雾里前行,车灯劈开黑暗,像道希望的光。林夏望着车窗外掠过的胡杨林,晨光把树干照得像金条,树叶在风里哗哗响,像在鼓掌。

导航提示下一个目的地是盐湖,客户是群地质学生,想拍“盐结晶的生长纹路”,说“不用修,真实的几何比任何滤镜都美,那些自然形成的花纹,比设计师画的还神奇”。林夏踩下油门,车轮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像串珍珠,转瞬即逝,却亮得让人忘不了。

他知道这些带着泥点、沙粒、松脂的照片,永远不会像影楼大片那样精致,却会像父亲拍的盐碱地,在时光里慢慢沉淀出重量——让每个看到的人突然想起,那些没被滤镜修饰的瞬间,那些带着汗水和风尘的真实,才是生活最结实的骨架,像老周卡车的钢梁,像老王头抱住的树干,像所有在漂泊中被认真记录的瞬间,经得起雨打风吹,对得起那句“这就是我走过的路,真实不虚”。

后座的禄来相机突然“咔嗒”响了声,像父亲在调焦。林夏从后视镜里看去,防潮箱的指示灯闪着微弱的光,照亮了存储卡上的标签——“2023.10.17 老周的卡车 雨”,字迹被雨水洇了点,却比任何印刷体都清晰,像刻在时光里的脚印,一步一步,扎实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