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人像写真摄影师——光影里的年轮（2/2）

林夏没开闪光灯，只让阳光从纱帘漏进来，在老两口脸上投下细碎的网，像撒了把金粉。李大爷突然握住老伴的手，指关节上的老年斑挤在一起，像撒了把芝麻：“还记得你当年总嫌我拍照严肃，今天可得笑一个，笑起来好看。”老太太的嘴角颤了颤，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花，眼泪落在李大爷的手背上，洇出个小小的圆，像颗珍珠。

快门声轻得像叹息，林夏连拍了12张，全是侧脸，没有刻意的姿势。有一张拍到了老太太的银镯子，在光里闪着光，镯子上刻着“1973”，是他们结婚的年份；有一张拍到了李大爷扶着老伴的手，青筋像老树根，却稳得像座山。李大爷看到样片时突然红了眼，指着其中一张：“这眼神……跟她当年嫁给我时一模一样，带着点怕，又带着点盼，那时候穷，啥都没有，就她跟着我。”他从抽屉里翻出张泛黄的黑白照，年轻的老太太扎着麻花辫，眼里的光和现在一模一样，清澈得像山泉水，“你比影楼拍得好，他们总让我们摆姿势，累得慌，你这照片里，我们还是我们，没装。”

陈女士突然出现在门口，手里的香奈儿包挂在胳膊上，却没了刚才的傲气。她盯着墙上李大爷的样片，手指在自己的笑纹上摸了摸，像在触摸一道老朋友：“刚才……我看了你的朋友圈，那组金婚照……我奶奶也快金婚了，她总说没拍过像样的照片。”林夏递给她张底片，是她刚才抱怨的“歪脸照”，逆光里她的轮廓像片羽毛，轻盈得像会飞，“你看这光影，比p出来的自然多了，十年后再看，你会想起今天是怎么笑的，为什么笑，这比任何‘完美’都值钱。”

暗房的红灯亮到后半夜，小秦蹲在显影池边捞底片，把还能用的样片理整齐，突然问：“夏哥，咱们总跟客户犟，真的能留住生意吗？人家影楼用ai修图，半小时出十套方案，磨皮磨到连毛孔都看不见，咱们修一张图要俩小时，就为了保留那点笑纹，太慢了，会被淘汰的。”林夏把陈女士的写真存进相册，在扉页写下“2023年春，陈小姐的笑纹——左深右浅”，“你看这老相机，”他指了指窗台的海鸥相机，“手动对焦慢，但能抓住眼里的光，自动对焦快，却容易虚。写真不是拍给今天看的，是拍给十年后的自己，那时候你会想‘原来我当年是这个样子’，修得太狠，连自己都认不出了，多可惜。就像老面馒头，发酵得慢，但有麦香，速食面包快，却没那个味。”

第二天一早，陈女士发来微信，是张她和母亲的合照，老太太的笑纹里藏着和她一样的弧度，左边深，右边浅。配文：“我妈说这张最好，像看见三十年前的自己，她当年的结婚照，笑纹也这样。”林夏望着窗外的玉兰花，花瓣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得像碎钻，风一吹，花瓣落在窗台上，像张天然的底片。

摄影棚的门被推开，一群刚放学的小姑娘涌进来，背着书包举着相机，叽叽喳喳的像群小麻雀：“夏哥，我们要拍‘真实的青春’，不p图，要留青春痘，要留牙套，要留我们现在的样子！”

林夏举起父亲留下的老相机，镜头对准她们飞扬的马尾。阳光穿过镜头，在取景器里投下温暖的光斑，有个小姑娘的牙套闪着光，有个姑娘的刘海被风吹得歪歪扭扭，有个姑娘的脸颊上还带着刚哭过的红，却比任何摆拍都鲜活。快门声像串轻快的风铃，“咔嗒”“咔嗒”，把这些瞬间锁进胶片里。

他知道这些照片不用太多修饰，因为里面藏着真实的温度——像李大爷手背上的老年斑，像陈女士眼角的笑纹，像小姑娘们没长齐的牙齿，像所有被岁月打磨却依然鲜活的瞬间，在时光里慢慢沉淀，变成往后日子里，一翻开就会微笑的理由，想起“原来我当年是这个样子，真好”。

窗台的老相机突然“咔嗒”响了声，像父亲的快门声在回响。林夏低头看去，晨光里，镜头上的划痕里似乎还沾着当年的银杏叶，黄得像刚摘的阳光，像那些藏在光影里的年轮，一圈一圈，刻着真实的模样，永远不会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