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手工漆器——漆语流光(1/2)
江南梅雨季,潮湿的空气裹挟着青苔的气息渗入每一道缝隙。林夏推开工作室的雕花木门,霉味混着大漆特有的酸香扑面而来。他摘下竹编斗笠,水珠顺着蓑衣的棕褐色纹路滑落,在青砖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墙根处的苔藓又厚了几分,沿着砖缝蜿蜒成不规则的墨绿纹路,仿佛是岁月亲手绘制的水墨画。
师傅,后山老漆树的漆液收回来了。学徒阿远抱着陶罐从偏房钻出,额角沾着几片碎叶。陶罐里浓稠的漆液泛着琥珀色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晕,表面还浮着一层细密的气泡,像是大地呼吸时吐出的珍珠。
林夏接过陶罐,指尖轻轻搅动漆液:这次收得不错,胶质饱满,杂质少。他的目光扫过工作台上堆叠的半成品漆器——茶盘、花瓶、首饰盒,每一件都蒙着防尘布,像是等待破茧的蝶。防尘布上落着细细的灰尘,在微弱的光线下若隐若现,诉说着这些作品默默等待的时光。
作为林氏漆器第七代传人,林夏从小就在漆香中长大。祖父手把手教他辨认漆树品种,父亲带着他在阴房里一待就是整夜,观察漆层的干燥变化。二十年前,当同龄人追逐着游戏机和漫画时,他的掌心早已布满漆疮愈合后的淡粉色疤痕。那些疤痕在劳作时偶尔还会发痒,提醒着他那些在漆香中度过的童年时光。
这批要赶在杭州文博会前完工。林夏掀开茶盘上的防尘布,露出底部未完成的螺钿镶嵌,尤其是这件《春江月夜》,甲方盯着半年了。月光白的漆面上,碎贝壳拼出的江水波光粼粼,只差最后一层罩漆就能完成。贝壳的纹理在漆面上闪烁,仿佛真的将月光与江水凝固在了这一刻。
阿远凑过来,眼睛发亮:师傅,听说这次文博会有日本漆器大师参展?
林夏的动作顿了顿。三年前,他在东京的展览上见过那位大师的作品——看似简单的素髹漆器,在不同光线下能变幻出七种色泽,宛如流动的月华。回国后,他把自己关在工作室整整三个月,反复试验不同的髹漆技法,最终在传统犀皮漆中融入现代光影理念。那段时间,他几乎不眠不休,工作室的灯光常常亮到天明,试验失败的作品堆满了角落。
去把阴房的温湿度记拿来。林夏岔开话题。阴房是漆器制作的核心,温度、湿度稍有偏差,漆面就会出现裂纹。他翻开泛黄的记录本,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近十年的温湿度数据,纸页边缘被汗水浸出深色的痕迹。每一个数据背后,都是无数次观察与等待,是对完美的执着追求。
深夜,工作室的油灯将林夏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手持髹漆刷,在茶盘上小心翼翼地涂抹最后一层透明漆。大漆特有的黏性让刷子每一次起落都需要精准的控制力,稍有不慎就会留下刷痕。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漆面上,与他手中的漆液相映成辉。漆液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微的光芒,仿佛将月光也融入了这层漆面之中。
突然,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是文博会组委会打来的:林老师,原定的展位出了点问题,需要您明天提前过来调整。
放下电话,林夏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两点。他起身走向阴房,检查新上漆的作品。昏暗的灯光下,一排排漆器整齐排列,像是沉睡的艺术品。他轻轻揭开一件花瓶的防尘布,观察漆面的干燥情况,满意地点点头。花瓶表面的漆层光滑如镜,倒映着他疲惫却专注的身影。
第二天清晨,林夏带着阿远赶往杭州。会展中心里人声鼎沸,各国参展商忙着布置展位。林夏的展位在角落,面积不大,却能看到精心设计的痕迹。他和阿远小心翼翼地摆放作品,每一件漆器都用特制的锦盒包装,防止运输过程中的磕碰。锦盒上绣着精致的云纹,与盒中的漆器相得益彰,彰显着传统工艺的精致与典雅。
这就是林氏漆器?看着和普通漆器没什么区别。隔壁展位的参展商路过,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林夏没有抬头,继续调整展品的角度:漆器之美,不在表面。他的手指抚过一件螺钿漆器,贝壳镶嵌的图案在光线变化下呈现出不同的色彩,仿佛活了过来。贝壳的光泽随着角度的变化而流转,像是将星辰大海都镶嵌在了这小小的漆器之上。
展会正式开幕后,林夏的展位渐渐热闹起来。有人惊叹于螺钿镶嵌的精细,有人沉醉于素髹漆器的温润质感。一位外国收藏家在《春江月夜》茶盘前驻足良久:这让我想起了莫奈的睡莲,光影的运用太绝妙了。收藏家的目光中充满了欣赏与赞叹,不断用相机记录下这件作品的每一个细节。
正当林夏为参观者讲解漆器制作工艺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展位前——日本漆器大师松本清。他穿着传统的和服,目光在展品上缓缓移动,最后停留在一件犀皮漆花瓶上。
林桑,这是创新的犀皮漆?松本清用生涩的中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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