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厨师学徒——灶火人间(1/2)

凌晨四点,林夏的手指在黑暗中摸索到震动的手机。宿舍里此起彼伏的鼾声混着油烟机残留的油烟味,铁架床随着翻身的动静发出吱呀声响。他轻手轻脚地坐起身,生怕惊醒下铺还在熟睡的同事,床板却还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借着走廊微弱的灯光,他摸到墙角那套磨得起球的深蓝色厨师服,口袋里还沾着昨天切洋葱时溅上的汁水,布料因为反复洗涤变得格外粗糙。

后厨的蒸汽永远比朝阳更早苏醒。林夏推开聚贤阁后厨的铁门,扑面而来的热浪裹着八角、桂皮的辛香。师父老陈已经在吊高汤,不锈钢汤桶里的牛骨咕嘟作响,奶白色的雾气在昏黄的灯光里翻涌,氤氲的水汽在墙面上凝结成水珠,顺着瓷砖缝隙缓缓滑落。愣着干嘛?老陈头也不回,手里的长勺搅起漩涡,把今天要用的姜蒜都切末,记得用骨刀。

骨刀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刀刃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林夏盯着案板上的老姜,回想起三个月前刚来店里时,连土豆丝都切得粗细不均。有次切辣椒时不慎揉了眼睛,整个人在水池边冲了半小时,泪水混着辣椒水顺着指缝往下淌,鼻腔被辣得生疼,喉咙里泛着灼烧感。如今他的指腹已经磨出厚厚的茧子,虎口处还留着被菜刀划伤的淡粉色疤痕,却仍会在深夜被旧伤隐隐作痛。

切配区的白炽灯嗡嗡作响,林夏的手腕机械地起落。姜末、蒜末、葱末在案板上堆成小山,突然,他的食指被刀锋划破。血珠渗进姜末里,他慌忙用嘴吮吸伤口,却被老陈的吼声惊得一抖:蠢货!厨房受伤第一时间要消毒!说着扔来碘伏棉签,去处理干净,半小时后跟着我学炒糖色。林夏跑到水池边,冰凉的水流冲刷着伤口,他看着血水在下水道里打着旋儿消失,心里既委屈又懊恼。

正午的后厨像座沸腾的熔炉。煤气灶的火焰窜起半人高,油锅的爆响声、砧板的敲击声、同事的吆喝声交织成一片。林夏站在师父身后,看着他手腕一抖,冰糖在油锅里瞬间化开,琥珀色的糖液翻涌成细密的泡沫。注意看火候,老陈的声音混着油锅的爆响,糖色要炒出蟹眼泡才够香。林夏目不转睛地盯着铁锅,眼睛被热气熏得发酸,突然被师父推到灶台前:你来。

滚烫的油星溅在手臂上,林夏强忍着疼痛搅动锅铲。冰糖渐渐融化,却在即将变成理想中的焦糖色时突然焦黑,苦涩的气味弥漫开来。老陈夺过锅铲,将焦苦的糖色倒进废料桶:火候差了三秒,重新来。就这样,整整一下午,林夏反复练习炒糖色,铁锅换了一口又一口,手臂酸得抬不起来。直到夕阳把厨房染成蜂蜜色,当他终于炒出完美的蟹眼泡时,老陈布满皱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晚上九点,送走最后一桌客人,林夏开始清洗灶台。不锈钢台面倒映着他疲惫的脸,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油污,围裙上还沾着酱汁的痕迹。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视频通话。画面里,小侄女举着幼儿园奖状在镜头前蹦跳:舅舅快看!我画的大厨师就是你!画纸上歪歪扭扭的厨师戴着夸张的高帽,手里托着巨大的宫保鸡丁,旁边还写着拼音jiujiu zui bang。林夏笑着凑近屏幕,却在看到母亲鬓角的白发时,喉咙突然发紧。

生活的重压总在不经意间降临。那天林夏正在切鱼,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你奶奶住院了,手术费还差...他握着菜刀的手微微发抖,刀刃在鱼身上划出歪斜的纹路。鱼血渗在案板上,混着姜末和葱花,腥气刺鼻。当晚收工后,他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坐了很久,看着月光把自己的影子拉得很长。口袋里攥着刚发的工资条,数字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转机出现在一次重要接待。市里领导要来店里用餐,主厨指定老陈团队负责主菜。林夏被安排协助处理一道招牌菜八宝葫芦鸭,从去骨到填馅,每个步骤都容不得半点差错。他蹲在操作台前,屏住呼吸用镊子剔除鸭骨,汗水滴在案板上,在鸭肉表面晕开小小的水痕。当他颤抖着双手把整鸭放进油锅时,老陈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紧张,按平时练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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