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铁棺锁翼·权柄寒芒(2/2)

就在张飞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钥匙的瞬间——

“且慢!”

诸葛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飞的手猛地顿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压抑的怒火。

诸葛亮却无视他的反应,目光转向刘禅,声音低沉而郑重:“陛下,礼不可废。镇东大将军受此重器,当行君臣之礼,明忠义之节。”

他的意思很清楚。这副枷锁,是皇权所赐,是责任象征。张飞要受此枷,必须先向新君刘禅行臣服之礼!这是仪式,更是权力结构的确认!刘备已逝,诸葛亮需要借这个仪式,彻底重塑张飞与皇权的关系,将他对刘备个人的兄弟情义,转化为对刘禅这个新君的、受皇权制约的臣子忠诚。 这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张飞的身体瞬间绷紧!虬髯贲张!向这个“扫把星”侄儿下跪?昨日那怨毒的嘶吼仿佛还在耳边!巨大的屈辱感如同烈火般灼烧着他的胸膛!他猛地看向诸葛亮,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诸葛亮平静地回视着他,眼神锐利如鹰隼,没有丝毫退让。额角纱布下的殷红,此刻如同无声的警告。

殿内的空气再次凝固,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刘禅捧着钥匙的小手依旧稳稳地举着,手心已被冰冷的金属硌得发白。他看着张飞眼中那剧烈翻腾的屈辱与挣扎,看着诸葛亮那不容置疑的坚持。李世民灵魂深处的帝王心术在飞速运转。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将张飞这头狂暴的猛兽,彻底纳入皇权框架的机会!风险极大,但收益同样惊人!

他深吸一口气,主动向前踏出一步,几乎要贴到张飞那冰冷的甲胄上。他仰起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张飞耳中:

“三叔。”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孩童的软糯,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枷锁,是父皇留给你的最后一道军令。这钥匙,是朕代父皇…交给你的。”

“父皇”二字,如同最沉重的砝码,瞬间压垮了张飞心中狂暴的天平!他脑海中轰然炸响刘备临终前那哀求的眼神,那微弱却清晰的“保…保阿斗…”!

“呃啊——!” 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从张飞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矮!

“咚——!!!”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

玄铁重甲与金砖地面猛烈撞击!张飞那如同铁塔般的身躯,单膝跪地!巨大的力量甚至让坚固的地砖都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他低着头,乱糟糟的虬髯剧烈颤抖着,宽阔的肩膀如同承受着万钧重压般剧烈起伏!那只伸出的巨手,悬停在刘禅捧着的玄铁钥匙上方,微微颤抖着,却终究没有落下。

整个大殿死寂得可怕。烛火在巨大的冲击下疯狂摇曳,光影在张飞低垂的头颅和刘禅平静的小脸上剧烈晃动。

刘禅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压抑到极致的痛苦与狂暴气息,如同面对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但他没有退缩,反而将捧着钥匙的手,又向前递了一寸,几乎要触碰到张飞那粗糙的指尖。

“三叔,”刘禅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响在张飞耳边,带着一种孩童的纯粹,也带着一种帝王的期许,“接住它。替父皇…替赵叔…替所有死在猇亭的将士们…守好东大门。”

张飞的身体猛地一僵!猇亭那焚天的烈焰,同袍临死的惨嚎,赵云掷枪断后的绝唱……无数画面伴随着刘禅的话语再次冲击着他的脑海!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刘禅,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滔天的恨意,有刻骨的悲痛,有被束缚的狂怒,最终……却在那双清澈眼眸的注视下,在怀中那柄染血戒渊剑的无声压迫下,化为一种认命般的、沉甸甸的浑浊。

他那只悬停的、颤抖的巨手,终于猛地向前一探!

没有去碰钥匙,而是直接抓住了那副冰冷、沉重、狰狞的玄铁重枷!五指如同铁钳般深深嵌入冰冷的铁条!

“嗬……” 一声如同困兽般的沉重喘息从他喉咙里挤出。他不再看任何人,只是死死盯着手中这副象征着囚禁与责任的沉重枷锁,眼中最后一点狂暴的火光,仿佛被这冰冷的玄铁彻底吸走、冻结。

他猛地站起身!巨大的力量带起一阵风!看也不看刘禅手中的钥匙,更无视诸葛亮深沉的目光,他如同拖着一座小山般,将那副玄铁重枷拖在身后,沉重的锁链在金砖地面上刮擦出刺耳而令人心悸的声响。

他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走向殿外。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战鼓,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殿门口的光线被他庞大的身躯和拖曳的巨枷彻底吞噬,只留下一个如同背负着整个蜀汉东疆命运的、沉重而孤绝的背影轮廓,以及那连绵不绝、冰冷刺耳的——

哗啦…哗啦…哗啦…

铁链拖地的声音,如同白帝城新的心跳,沉重、冰冷,带着金属的残酷回响,渐渐消失在殿外的阴影里。

刘禅依旧保持着双手捧钥匙的姿势,小小的身影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渺小。钥匙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带着玄铁的寒意。他看着张飞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怀中那柄染血的戒渊剑。剑鞘冰冷,血迹暗沉。

诸葛亮缓缓走到刘禅身边,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片阴影。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殿门外残留的黑暗,深邃的眼眸中,那磐石般的意志之下,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更深的忧虑,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涌动。张飞这头猛虎暂时被这副沉重的枷锁和更沉重的誓言锁在了东疆。但危机远未解除。益州的暗流,荆襄的遗恨,曹魏的虎视,东吴的狼顾……还有眼前这个怀抱染血长剑、眼神沉静得不像孩童的幼主……这副玄铁枷锁,锁住了张飞的狂怒,却也锁定了诸葛亮独自支撑这倾颓大局的宿命。前路,依旧是无边的晦暗。

刘禅缓缓收回了捧着钥匙的手,将冰冷的玄铁钥匙紧紧攥在手心,那尖锐的棱角深深陷入柔嫩的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他抬起头,看向诸葛亮,声音平静无波:

“相父,开府吧。”

“诺。”诸葛亮躬身应道,声音低沉而肃穆。

殿内烛火摇曳,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投在冰冷的金砖地上,拉得很长,很长。戒渊剑的暗影,如同蛰伏的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沉默着。

铁链的余音,似乎还在空气中隐隐回荡。那是白帝城新的旋律,冰冷、沉重,预示着前路的艰难与权柄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