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双舆图·龙隐于渊(1/2)
暖阁内,死寂如同凝固的血块。信使的尸身横陈在地,身下蜿蜒开暗红的血泊,与刘备喷溅在龙袍和金砖上的刺目猩红交融在一起,散发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窗外,是焚天的血色!无数道烽火如同地狱伸出的魔爪,将整个成都的暮空撕裂、点燃!赤红、暗红、血红的火光照进暖阁,在每一张惊骇欲绝的脸上疯狂跳动,将恐惧的阴影拉扯得如同狰狞的鬼魅。
“噗——!”
又是一口滚烫的鲜血从刘备口中狂喷而出!他魁梧的身躯在诸葛亮和赵云拼死搀扶下才勉强没有倒下,但眼神已经彻底涣散,口中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嗬嗬声,死死盯着窗外那血染的天穹,仿佛要将其瞪穿!荆州!他的半壁江山!他的二弟云长!完了!全完了!巨大的绝望和悔恨如同毒藤,瞬间绞碎了他最后一丝神智。
“陛下!”
“父王!”
惊呼声、哭喊声乱作一团。御医们手忙脚乱地扑上去施救,暖阁内彻底陷入末日般的混乱。
唯有御榻之上。
刘禅挺直了脊背。小小的身体在宽大的锦褥中显得异常单薄,额角布带被冷汗和血火映照得一片刺目。那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惊惶,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死寂。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刚刚将他彻底淹没。历史那沉重的、亡国的车轮,终究还是带着无可阻挡的狞笑,碾碎了所有他试图改变的挣扎,无情地碾了过来!糜芳叛了!江陵丢了!二叔…危在旦夕!烽火燃遍了西蜀!蜀汉的根基,在他眼前,轰然崩塌!
袖中,那枚冰冷的蜡丸,在血色的映照下,如同毒蛇的眼眸,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无力。怀中,青铜碎片的灼热感早已被现实的冰冷取代,但西北冷宫方向的疑云并未消散——那不再是超自然的指引,而是李严这条毒蛇可能盘踞的巢穴,是阴谋滋生的温床!
生路?陷阱?
不!
李世民灵魂深处那属于天策上将、属于贞观帝王的骄傲与暴烈,在这一刻,被这亡国的绝境、被这袖中毒蛇的嘲讽、被朝堂上暗流的疯狂涌动,彻底点燃!引爆!
绝望?那只是弱者的哀鸣!
朕——偏要在这绝境之中,劈出一条生路!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玉石俱焚般的暴戾意志,如同沉寂万古的火山,在刘禅这具濒临崩溃的孩童躯壳内,轰然爆发!那巨大的精神冲击,甚至暂时压过了头颅深处肆虐的剧痛和身体的极限疲惫!
“都——给——孤——闭——嘴——!”
一个冰冷、嘶哑、却蕴含着无上威严与暴烈杀伐之气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过沸腾的油锅,陡然炸响!瞬间压下了暖阁内所有的哭喊、惊呼和混乱!
声音不高,却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凿进每一个人的耳膜!震得所有人心脏骤停!
混乱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御医手中的银针停在半空,宫人端着的药碗僵在手里,连正在给刘备施针的老御医都骇然抬头!
只见御榻之上,刘禅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搀扶,独自一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小小的身躯在宽大的寝衣下显得空荡荡,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额角的布带被冷汗和血火染得斑驳,脸色惨白如雪,嘴唇干裂带血。然而,他那双乌黑的眸子,此刻却亮得如同燃烧的恒星!燃烧着一种超越生死、焚尽八荒的恐怖光芒!那不是孩童的眼神,那是从尸山血海中踏出的帝王!是困于浅滩却欲撕碎苍穹的怒龙!
他无视了摇摇欲坠的身体,无视了暖阁内死寂的众人,更无视了窗外那焚天的血色烽火!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死死地锁定了侍立在角落阴影中、脸色同样惊疑不定的李严!
“李——严!” 刘禅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字字清晰,带着洞穿灵魂的穿透力,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雷霆般的威压!
李严心头猛跳,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腿如同灌了铅!
刘禅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一只手臂。那只手臂纤细、苍白,还在微微颤抖,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他的手指,不是指向李严,而是指向了自己宽大的袍袖。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刘禅用那只颤抖的手,极其缓慢地、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探入了自己的袍袖深处!
动作很慢,仿佛每一个细微的移动都牵扯着巨大的痛苦。额角的冷汗如同小溪般淌下,浸透了布带。但他咬着牙,眼神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终于,他的手指触碰到了那枚冰冷坚硬的蜡丸!
就在他的指尖触及蜡丸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从指尖传来!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但他眼中厉色一闪,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猛地攥紧了那枚蜡丸!
“呃!” 一声压抑的痛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
下一刻!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在窗外血火映照的妖异红光下!
刘禅那只探入袖中的手,带着一种撕碎一切的暴戾,猛地向外抽出!
“唰——!”
一道冰冷的弧光,随着他抽出的手臂,在昏暗的暖阁内骤然显现!
他的掌心之中,紧握的已不再是那枚不起眼的黑色蜡丸!
那蜡丸的外壳,竟在刘禅用力攥握和体温的作用下,如同腐朽的树皮般片片剥落、碎裂!露出了内里包裹着的、真正的东西——
那赫然是一小截被切割得极其整齐的、边缘带着暗褐色干涸血渍的…竹简残片!
竹简残片上,用极其仓促、却依旧能辨认出刚劲笔锋的字迹,清晰地刻着几行小字:
“江陵危!吕蒙诈病,白衣潜行!烽燧守将邓凯、马忠…皆被吴使重金收买!糜芳…糜芳府库被焚,疑为自毁罪证!李严心腹…密使三日前抵江陵…面见糜芳…言…言…”
字迹到这里,被一道狰狞的、仿佛被利刃斩断的裂痕硬生生截断!那暗褐色的血渍,正是从这断裂处洇染开来的!触目惊心!
轰——!!!
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冰水!暖阁内瞬间炸开了锅!
“邓凯、马忠被收买?!”
“糜芳自焚府库?!”
“李严心腹…密使江陵?!!”
所有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瞬间从竹简残片上那惊悚的内容,转向了角落里的李严!震惊!愤怒!难以置信!如同实质的火焰,要将李严吞噬!
“不!不可能!这是构陷!是伪造!” 李严的脸色瞬间由惊疑转为死灰,再由死灰转为猪肝般的紫红!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指着刘禅手中的竹简残片,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彻底变调,尖利刺耳,“殿下!此物从何而来?!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臣对陛下、对大汉忠心耿耿!绝无…”
“住口!”
刘禅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瞬间冻结了李严所有的狡辩!他看也没看李严那扭曲的脸,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在掌中那截染血的竹简残片上,仿佛要将其上每一个带血的文字都烙印进灵魂深处!他的身体因为剧痛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而微微摇晃,但那握着竹简的手,却稳如磐石!
证据!这就是证据!
李严!果然是你!果然是你这毒蛇,在背后推动着荆州的陷落!是你派密使蛊惑糜芳,是你勾结东吴,焚毁了糜芳的府库断其退路,逼他反叛!是你!截留了真正的告急文书,用那封催命的“夷三族”伪诏,彻底将糜芳推入了深渊!
滔天的怒火在刘禅胸中燃烧!那怒火焚尽了最后一丝孩童的软弱,只留下属于李世民的、睥睨天下的暴烈杀机!
然而,就在这杀机即将喷薄而出的刹那——
“呜嗷——!!!”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暴怒的咆哮,如同受伤孤狼的绝唱,猛地从御榻旁响起!
只见原本昏迷濒死的刘备,不知何时竟挣扎着抬起了头!那双彻底化为血洞的虎目,死死地、死死地钉在了李严身上!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那竹简上的血字!看到了那“李严心腹密使”的指控!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