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新都之议(1/2)
司马懿病逝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季汉最高决策层内部激起了巨大的波澜,但其涟漪却被严格限制在小小的书房之内。
翌日清晨,姜维、董允二人奉密诏匆匆入宫。当刘禅将那份来自洛阳的绢帛置于案上时,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费祎的缺席,让这场最高级别的密议显得空间有些空旷,也无声地提醒着众人朝局已然发生的改变。董允脸上难以抑制地浮现出震惊与难以置信,更添一丝凝重。姜维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眼中光芒大盛,那是猛将闻战而喜的本能,更是看到巨大战略机遇的兴奋。
激烈的密议持续了近两个时辰。
最终,三人达成了高度共识:暂不公开消息,外松内紧,利用这段宝贵的战略窗口期,全力巩固陇右,加速内政建设,同时以最强力度渗透曹魏,密切关注其内部权力交接的每一个细节。
策略既定,庞大的国家机器开始以一种表面平静、内部高效加速的方式运转起来。通往陇右的官道上,运送建材、粮种、农具的车队更加络绎不绝;各地的兵工作坊,尤其是南郑城外的“天工院”,更是日夜不休,水力锻锤的轰鸣声几乎未曾停歇。
十日之后,一场规格更高、范围更广的朝会,在南郑行宫的正殿举行。此次朝会的目的,并非讨论司马懿之死——此事仍是绝密——而是商讨一个同样足以影响国运的宏大议题。
朝会伊始,先由户部尚书率先出列,禀报了最新核计的户口、田亩及粮储数据。当“户六十八万七千有余”、“陇右新垦田亩逾三十万”、“太仓存粮逾九百万斛”等数字被朗声报出时,殿内响起一阵抑制不住的低声惊叹。这些数字,远比凯旋当日公布的更为详实,也更为震撼,它们清晰地昭示着,历经数年休养生息与新政改革,季汉的国力已然攀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
紧接着,工部尚书呈上了“天工院”的简报,重点提及水力应用在军工、纺织、农具制造领域的全面铺开,以及“贞观甲”、“神臂弩”的产能和装备率。兵部尚书则汇报了“龙骧营”铁骑的扩编进度,以及基于陇右新获战马资源,重新规划全国骑兵建设的方略。
一份份报告,一组组数据,如同坚实的砖石,垒砌起一座名为“强盛”的高台,让殿中每一位臣工都感到底气十足,心潮澎湃。
就在这股昂扬的气氛达到顶峰之时,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刘禅,缓缓开口了。他的声音平静,却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瞬间压下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众卿,”他目光扫过全场,“方才所闻,皆是我大汉如今立国之基业,亦是诸位臣工与天下百姓心血之所系。朕心甚慰。”
他微微停顿,话锋随即一转:“然,立国于此基业之上,我大汉未来,当指向何方?国都定于何处,方能最大程度发挥此力,以实现克复中原、还于旧都之宏愿?”
这个问题抛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隐约预感到了什么。
刘禅没有让众人猜测太久,他继续说道:“成都,乃我先帝基业之始,富庶安稳,足可为国之腹心,粮仓后院。然,其地偏于西南,于北望中原、经略雍凉,鞭长莫及。先丞相六出祁山,粮秣转运之艰,将士跋涉之苦,朕至今思之,犹觉心痛。”
他的话语,将众人的思绪引向了北方。
“而南郑,”刘禅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地处汉中盆地,北依秦岭,南屏巴山,中有沔水通衢。自先帝夺取汉中以来,此处便是我大汉北伐之前哨,进军之跳板。如今,陇右既得,南郑更成连接益州与陇西、关中之枢纽!”
他站起身,从御阶上走下,来到殿中悬挂的那幅巨幅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南郑的位置上。
“朕观天下大势,欲图中原,必先经营雍凉。欲经营雍凉,则必以汉中为根本!粮草、兵甲、兵员,可由益州源源不断输送至此,再由此辐射陇右,乃至未来之关中!其效率,远超昔日从成都直接调拨祁山!”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群臣:“故而,朕意已决:即刻起,扩建南郑城郭,增筑宫室官署,提升其规制。正式将其定为朕之陪都,更名为‘兴元府’!今后,朕将常驻于此,总督北伐一应事宜。成都仍为都城,由太子监国,尚书台副署理政。”
此言一出,尽管已有心理准备,殿内仍是一片哗然!
“陛下!”话音未落,老臣董允便已迫不及待地迈步出列,他神色激动,甚至顾不得礼仪,高声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刘禅似乎早有所料,面色平静地看着他:“董卿有何异议?”
“陛下!”董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恳切与焦虑,“都城乃国家之根本,岂能轻动?成都经营数十年,城高池深,府库充盈,民心安定。且益州险塞,沃野千里,足可自保!当年秦据关中而灭六国,汉高祖亦凭巴蜀汉中而取天下,皆因益州可为稳固之根基也!”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忧国之色:“若陛下常驻南郑,则重心北移。南郑虽是要冲,然毕竟地处前线,距魏军锋镝不过数日路程!万一有失,陛下安危系于何处?国本动摇,又该如何?此绝非万全之策!请陛下三思!”
董允一番话,立刻引来了不少保守臣工的附和。尤其是许多益州籍的官员,更是面露忧色。陛下若久驻北地,成都地位下降,他们的利益难免受到影响。
“董公此言,恕末将不敢苟同!”
一个清朗而坚定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去,乃是尚书仆射郭攸之。他素来与费祎交好,行事稳健,但此刻却目光湛然,出列对着刘禅和董允分别一揖,从容道:“董公老成谋国,所言自是稳妥之策。然,时移世易!昔日我大汉偏安一隅,自是以守成为上。然如今,我大军新得陇右,国力日盛,正乃锐意进取,光复旧土之时!岂可再固守‘自保’之念?”
他转向刘禅,语气变得激昂:“陛下!臣以为,定兴元为陪都,陛下亲驻督师,正显陛下克复中原之决绝意志!此举可极大鼓舞前线军民士气,亦可对曹魏形成强大威慑!政令出于前线,则应对瞬息万变之军情更为迅捷!粮秣兵员集结于枢纽,则北伐之效率必将倍增!此乃非常之时之非常之策,乃开创之举!费文伟若在,亦必鼎力支持!”
郭攸之的话,代表了朝中一部分锐意进取的文官心声,尤其得到了姜维等军中将领的暗自点头。他提及已故的费祎,更增添了几分悲壮与说服力。
“郭仆射!”董允有些急了,反驳道,“岂不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万金之躯,系天下安危于一身,岂可亲身犯险?若陛下有丝毫闪失,我等万死难赎其咎!届时纵有十倍陇右,又何足道哉?!”
“不然!”又一人出声,众人看去,乃是宗预,他素以直言敢谏着称,“董公所言,看似持重,实为迂阔!陛下非常人,乃天纵之圣!自陛下亲政以来,革故鼎新,国力日隆,南平叛乱,北克陇右,此岂是固守成都所能成就?陛下驻跸兴元,非是犯险,而是督战!是向天下昭示: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此志此气,可撼山岳!岂能因惧险而废大计?”
“宗卿言过其实矣!”一位益州籍的谏议大夫出列反驳,“国都大事,当谋万全!岂能凭一时血气?迁都之议,劳民伤财,动静极大!如今陇右新定,百废待兴,正当与民休息,巩固成果。如此大兴土木于南郑,恐透支民力,反伤国本啊!费尚书新丧,朝局甫定,更当求稳!”
“哼!”一声冷哼响起,只见姜维终于按捺不住,踏步出列。他先对刘禅行礼,然后环视那些反对的臣子,目光如电:“诸位大人是安居成都太久,忘了战鼓如何擂响了吗?与民休息?曹魏司马氏可会与我等休息?如今司马懿新丧,其子初掌权柄,内部未稳,此正乃天赐于我之大好时机!正需陛下坐镇前方,运筹帷幄,我等将士方能心无旁骛,寻机破敌!岂能因些许土木之费,迁延误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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