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朝堂新争(1/2)

姜维怀揣着初步成型的《陇右攻略方略》和满腹激昂告退后,刘禅并未立刻离开那间铅壁密室。他在黑暗中又静坐了片刻,仿佛要将方才定下的激进战略彻底融入自己的骨血,同时,也在预演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他知道,夺取陇右的战略,绝不可能如密室定策这般顺畅。朝廷,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完全保守秘密的地方,尤其是在需要调动举国之力之时。风声,总会漏出去。

果然,两日后的大朝会,那层薄薄的窗户纸,被一位老成持重、素来以稳健着称的老臣,率先捅破了。

未央宫正殿,百官肃立。南征的封赏已然议定,各地的政务也按部就班地奏报完毕。就在内侍即将宣布散朝之时,光禄大夫董允,手持玉笏,稳步出列。

“陛下,臣有本奏。”董允的声音清朗而沉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是诸葛亮生前极为倚重的内政能臣,以恪尽职守、直言敢谏闻名,在朝中威望极高。

刘禅端坐御榻,面色平静:“董卿请讲。”

“陛下,”董允微微躬身,神情却无比郑重,“近日,臣观兵部、户部文书往来频繁,汉中、白水等地粮草军械调动异于往常,虽多以‘轮训’、‘囤垦’为名,然数量之巨,远超平常。加之‘西曹’讯息传递陡然加密…臣斗胆揣测,朝廷是否…有意再启北伐战事?”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虽然不少重臣或多或少有所察觉,但被董允如此直接地在朝会上点破,还是让许多人心中一凛。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御座之上的刘禅。

刘禅眼神微动,并未直接否认,反而问道:“董卿既有所察,对此有何看法?”

董允深吸一口气,朗声道:“陛下!臣非怯战之人,亦深知‘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之先帝遗志、武侯宏愿!然,治国之道,当张弛有度。我季汉历经荆州之殇、夷陵之败、丞相崩殂,方在陛下带领下,经三年呕心沥血之‘生聚’,方有今日府库稍盈、甲兵初备之局面!实乃来之不易!”

他的声音逐渐高昂,带着一种深深的忧虑:“如今,南中初定,然诸部心腹是否全然归附,尚需时间验证。《九章税律》推行未久,民间虽有获益,豪强残余却心怀怨怼,亟待抚平。‘盐金券’之策争议未绝,国用虽纾,其长远之患犹未可知。更兼‘赤焰雷’等新式军械,产量有限,操典未熟,岂可贸然用于大战?”

他再次深深一揖,几乎将身体折成直角,语气恳切乃至痛心:“陛下!此时此刻,正当深根固本,抚民内政之时!若再启大规模战端,倾国之力以搏陇右,一旦受挫,或迁延日久,则三年生聚之成果,恐毁于一旦!国库为之空虚,民心为之动摇,则国本危矣!此非臣一人之见,乃众多同僚之心声!望陛下三思,暂息兵戈,以蓄国力!”

董允一番话,有理有据,情真意切,瞬间引起了朝堂上大批官员的共鸣。尤其是那些经历过蜀汉最艰难时期的老臣,以及负责民政、财政的官员,纷纷出列附和。

“陛下!董大夫所言极是!国虽大,好战必亡啊!”

“陛下,陇西地广人稀,得其地不足以富国,得其民不足以强兵,何必劳师远征?”

“粮草转运,千里迢迢,翻越秦岭,十斛至军前不过一二,损耗巨大,民夫疲敝啊!”

“当务之急,乃安抚益州,消化南中,使百姓真正沐浴陛下恩德,方是长治久安之道!”

一时间,请求谨慎、暂缓北伐的声音占据了朝堂的上风。以董允为代表的守成派,其观点务实,基于国力现实的考量,确实拥有强大的说服力和广泛的民意基础。

御座之上,刘禅面无表情地听着,目光缓缓扫过那些激动或忧虑的面孔。他理解他们的担忧,甚至部分赞同他们的分析。若站在一个纯粹益州统治者的角度,固守天府之国,休养生息,无疑是最稳妥的选择。

但,他是李世民,也是刘禅。他的目光,从未局限于益州一隅。他的心中,装的是天下,是那个注定要崩塌的结局,是那个必须去改变的命运!

就在守成派声势渐隆之际,一个清朗而带着锐气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斩断了殿中的嘈杂。

“陛下!臣,姜维,有不同之见!”

只见姜维大步出列,甲胄虽未在身,却自带一股锋锐的战场杀伐之气。他先是对刘禅行礼,继而转身,目光如电,直视董允等一众守成大臣。

“董大夫之言,老成谋国,句句在理!”姜维先是肯定了对方,随即话锋陡然一转,“然,诸公只见我国之艰难,却不见魏国内部之剧变!只见坚守之稳妥,却不见错失良机之致命!”

他声音陡然提高:“据确凿情报,魏国大将军曹爽与太傅司马懿内斗已趋白热,洛阳朝堂乌烟瘴气,人心离散!此正乃天赐我季汉之良机!岂能因惧惮损耗、贪图安逸而坐视?”

他转向刘禅,慷慨陈词:“陛下!陇右,绝非无用之地!其地连接羌胡,盛产良马!我得陇右,便可组建大规模铁骑,扭转我军以步卒为主、机动力不足之劣势!此乃断魏国一臂,夺其战略资源之地!岂是‘不足以富国强兵’?”

他又看向那些担忧损耗的官员:“至于粮草损耗,民夫疲敝,确是实情!然,正因为如此,才更应以战养战!陇右之地,并非不毛之地,若能速战速决,就地取粮,以俘获之牲畜补充转运,则可大大减轻国内压力!且,一旦控制陇右通道,将来北伐,便可多一路选择,不必全然依赖艰险的秦岭栈道!此乃功在当下,利在千秋之事!”

最后,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更何况,先帝遗志,武侯宏愿,北伐中原,还于旧都,乃我季汉立国之魂!若一味偏安,苟且偷生,失却进取之心,则国魂消散,与坐以待毙何异?今日之艰难,正是为了明日之不再艰难!今日之牺牲,正是为了子孙后代不再牺牲!望陛下明断!”

“臣附议!”镇北将军王平出列,声音沉稳如山,“陇右魏军,主将郭淮虽能,然其身处洛阳与我季汉夹缝之中,必然分心,难以全力应对。我军新得‘贞观甲’之坚、‘赤焰雷’之威,士气正旺,正当趁敌内乱,出其不意,拓土开疆!机不可失!”

“臣亦附议!”张嶷、句扶等一批中生代将领也纷纷出列,支持姜维。他们渴望战功,更坚信在陛下的带领下,季汉军力已非往日吴下阿蒙。

朝堂之上,顿时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以董允、樊建、以及部分益州籍文官为首的守成派,主张稳妥第一,继续深根固本,消化改革成果,不宜贸然大战。

以姜维、王平为首,众多武将及部分少壮派文官支持的主战派,则主张抓住战略机遇,积极进取,以攻代守,谋取陇右以改变战略态势。

双方引经据典,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守成派批评主战派好大喜功,不顾民生疾苦;主战派则指责守成派畏首畏尾,徒耗良机。

龙椅之上,刘禅静静地听着双方的辩论,仿佛一尊沉默的神像。他没有打断,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倾向。直到双方的争论达到一个高潮,声音渐歇,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他,等待最终的裁决时,他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压下了殿中所有的嘈杂。

“董卿之忧,乃老成谋国之言,句句肺腑,朕心甚慰。”他先是肯定了董允,让守成派心中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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