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直百钱·童啮金屑(2/2)
“阿斗!小心!别摔了!” 赵云连忙想去拿,怕金子砸到孩子的脚。
然而,刘禅接下来的动作,让赵云瞬间僵在原地,目瞪口呆!
只见刘禅抓起那枚象征巨大财富和权力掠夺的金饼,没有像普通孩童那样好奇地抚摸把玩,也没有试图去咬那坚硬的边缘。他竟然张开小嘴,露出几颗珍珠般的小乳牙,带着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恨意,狠狠地、用尽全力地,啃咬在金币光滑的表面上!
喀…喀… 牙齿与坚硬黄金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微声响。
这动作是如此突然,如此怪异,如此不合常理!一个孩子,用尽全力去啃咬一枚坚硬的、价值连城的金币!
刘禅咬得很用力,小脸都憋红了。坚硬的黄金自然不是他小小的乳牙能咬动的,甚至硌得他牙龈生疼。但他似乎毫不在意那点疼痛,灵魂深处青铜碎片传来的、对“直百钱”本质的强烈憎恶和警示,驱使着他,仿佛要通过这种最原始、最直接的物理接触,将金币所代表的“掠夺之毒”标记出来、破坏掉!
一下,两下,三下…他啃咬着金币的正面,啃咬着那“直百”的字样,啃咬着精美的云纹…小小的乳牙在冰冷的黄金上徒劳地留下了一道道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白色划痕,以及…他口中流出的、因用力过度而渗出的点点血丝!那血丝沾在金光灿灿的币面上,如同给这华丽的掠夺工具,打上了最刺眼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控诉标记!
“阿斗!快住口!你在干什么!” 赵云终于反应过来,吓得魂飞魄散!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小心翼翼却又无比坚决地掰开刘禅的小手,将那枚沾着孩子口水、血丝和牙印的金币夺了下来。
刘禅被夺走了金币,似乎耗尽了力气,小小的身体晃了晃,向后跌坐在地上。他剧烈地喘息着,小嘴微张,唇边还残留着一点混合着口水和血丝的痕迹。他没有哭闹,只是抬起那双乌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被赵云夺走的那枚金币,眼神里充满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深刻的痛苦、愤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警示。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呐喊:毒!这是毒!不能要!
“阿斗!伤着没有?快让赵叔看看!” 赵云慌忙蹲下,检查刘禅的嘴巴,心疼地看着那被黄金硌得微微发红、甚至有点破皮的牙龈,还有唇边那抹刺眼的血丝,“傻孩子,那是金子!不是吃的!怎么能咬呢?多疼啊!” 他心疼地用干净的手帕沾了凉水,小心地擦拭着刘禅的嘴角。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处理完紧急公务的诸葛亮,正巧路过花园,远远看到亭中这诡异的一幕:赵云蹲在地上,一脸焦急地抱着刘禅,而石桌上,赫然放着那枚本该在刘禅手中的“直百”金饼。
“子龙?阿斗?发生了何事?” 诸葛亮快步走进亭中,目光锐利地扫过现场。
赵云抬起头,脸上带着后怕和难以置信的复杂表情,将手中那枚沾着血丝和明显牙印的金饼递给诸葛亮:“军师…您看…主公赐给少主的金饼…少主他…他刚才不知为何,抓起来就…就用牙狠狠咬!都咬出血了!我…我怎么也拦不住…”
诸葛亮接过那枚金饼。入手沉甸甸的,黄金的冰冷质感依旧。但当他看清币面上那几道清晰的、细密的白色划痕,以及那星星点点、已然干涸却依旧刺目的暗红色血渍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金饼完好无损,价值丝毫未减。但那些划痕和血渍,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烙印在这象征“直百钱”政策核心的造物之上!尤其是那几道划痕,正巧划过“直百”二字,仿佛要将这掠夺的宣言彻底抹去!
诸葛亮猛地抬头,看向被赵云抱在怀中、小嘴微肿、眼神却异常清亮倔强的刘禅。孩子唇边那抹未擦净的血痕,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进他的心底!
昨夜封赏名单上的拍打,今日金饼上的啃咬与血痕…这绝非巧合!更不是一个孩童正常的玩闹或无知之举!这分明是一种警示!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直百钱”所代表的掠夺本质的控诉和排斥!
孩子说不出复杂的道理,但他用最原始、最直接、甚至不惜自伤的方式,在表达着对这种政策的痛恨!他在用身体,用鲜血,在向所有人宣告:这看似金光闪闪的“直百钱”,其本质是毒!是饮鸩止渴的毒!是祸乱民生的毒!是动摇国本的毒!
联想到刚才市井传来的、那令人焦头烂额的物价飞涨和民怨沸腾的报告,再看看眼前金饼上那刺目的血痕,诸葛亮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一个三岁的孩子,竟比他这个自诩算无遗策的军师,更早、更敏锐、更决绝地洞悉了这项政策的巨大危害和其中蕴含的滔天罪孽!
“阿斗…” 诸葛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蹲下身,平视着刘禅的眼睛,声音前所未有的郑重,“你…是想告诉相父…这钱…是毒吗?”
刘禅(李世民)看着诸葛亮眼中那震惊、了然、以及深深的自责,紧绷的小脸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丝。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伸出小小的手指,再次指向诸葛亮手中那枚沾着他血痕的“直百”金饼,然后,用尽力气,清晰地、带着一丝痛楚的沙哑,吐出了一个字:
“痛!”
这一个字,如同惊雷,在诸葛亮耳边炸响!
痛!是牙龈被黄金硌破的痛!更是千千万万被这“直百钱”掠夺得家徒四壁、饥寒交迫的百姓心中的痛!是整个蜀汉新生政权根基被蛀蚀的痛!
诸葛亮缓缓站起身,紧紧攥着那枚沾血的金饼,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望向州牧府前院的方向,那里似乎还回荡着刘备为钱粮短缺而焦躁的怒吼。又望向成都城的方向,仿佛看到了市井间升腾的怨气和绝望的火焰。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所有的犹豫和妥协瞬间被一种决然取代。他将那枚沾血的金饼小心地用手帕包好,收进袖中,如同收起一份沉重的罪证和一份来自未来的警示。
“子龙,照顾好阿斗。这枚金饼…我收下了。” 诸葛亮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但那平稳之下,是即将掀起的惊涛骇浪,“看来,平抑物价、打击囤积还不够。这‘直百钱’…必须立刻找到替代之法!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刘禅,那眼神中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意味:有感激,有敬畏,更有一种面对乱局破釜沉舟的决心。
他转身,袍袖带风,大步流星地朝着刘备的书房走去。那枚沾着储君血痕的“毒币”,将成为他力谏刘备正视危机、悬崖勒马的最有力武器!孩童的牙印和鲜血,比任何谋士的雄辩,都更能刺痛一位父亲、一位枭雄的心。
刘禅看着诸葛亮决然离去的背影,小小的身体终于彻底放松下来,疲惫地靠在赵云温暖的怀抱里。灵魂深处,那枚青铜碎片的灼痛感,似乎也随着金饼的离去而缓缓平息。他做到了一个三岁孩童所能做的极限,用最惨烈的方式,发出了那声微弱的、却足以撼动庙堂的警钟。剩下的,就看那位“卧龙”相父,能否力挽狂澜了。成都城上空,无形的经济风暴,正因一枚染血的金币,而悄然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