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密使入蛮·盐茶诛心(2/2)
“还有,”刘禅从案几旁拿起一个不起眼的皮质水囊,递给张苞,“苞弟,此物收好。”
张苞接过,入手沉重,带着一股浓烈的、难以形容的腥臊臊气,他下意识皱了皱眉:“陛下,这是?”
“虎尿。”刘禅淡淡道,“而且是发情期猛虎的尿液。谈虏山多猛虎,更是朱褒僚人信奉的‘山君’领地。你们若遇僚人巡逻或盘查刁难,将此物悄悄洒在附近草木或他们必经之路上。猛虎气息所至,僚人必疑为山君震怒或巡视,不敢深追,甚至会顶礼膜拜。”
张苞眼睛一亮,紧紧攥住皮囊:“妙啊!陛下连僚人畏虎的习俗都算计到了!”
刘禅没有理会他的赞叹,目光再次落回地图上,手指点向谈虏山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小河谷:“此地名为‘落魂谷’,据高肃密报,附近可能有朱砂矿脉。尔等此行,务必设法确认其位置规模,若能取回少许样本更佳。此物…关乎未来国运,至关重要!” 他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朱砂,火药之母!这深埋于南中瘴疠之地的赤色矿石,将是他撬动未来战局、逆转蜀汉国运的真正基石!
“臣等明白!”关兴、张苞肃然应命。
“去吧。”刘禅挥了挥手,小小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得很长,“带上朕的龙渊剑,带上朕的盐茶锦铁,带上朕的诛心之言…让南中的风,替朕传话!”
“遵旨!”
关兴、张苞躬身行礼,拿起货物清单和那份写满流言的帛书,将装有特殊井盐的竹筒和虎尿皮囊小心收好。转身退下时,腰间的龙渊剑在昏暗的光线中划过一道深沉内敛的玄黑弧线,如同深渊张开的眼。
暖阁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刘禅独自站在巨大的南中地图前,烛火将他孤独的影子投在那些代表山川河流的墨线之上。他伸出手指,再次按在味县的位置,仿佛能穿透地图,感受到那片被瘴气与叛乱笼罩的土地的灼热脉搏。
“雍闿…”他低声自语,指尖缓缓用力,几乎要将地图戳破,“你以为攀附东吴,裂土称王,便能高枕无忧?朕要让你知道,人心之毒,甚于瘴疠;流言之刃,利过刀兵!你的南中王梦,该醒了。”
窗外,雨势似乎更急了些。而在遥远的南方,在成都阴郁的雨幕掩护下,数支看似寻常、却承载着帝国最隐秘诛心之谋的车队,正碾过泥泞的道路,如同一条条无声的毒蛇,悄然游向那片躁动不安的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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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西郊,废弃砖窑。
雨水敲打着残破的窑顶,发出沉闷的噼啪声。几辆覆盖着厚重油布、满载货物的牛车和驮马静静地停在破败的窑洞内。空气中弥漫着湿土、牲畜和货物特有的混合气味。
关兴和张苞已换上了一身略显华贵却沾着泥点的锦袍,外面罩着挡雨的蓑衣,头上戴着宽檐斗笠,遮住了大半面容,活脱脱两个在乱世中仓皇迁徙的年轻商贾。五十名精挑细选的龙渊卫精锐,也各自装扮成伙计、护卫、马夫,甚至带着孩子的流民妇人,混杂在队伍中。他们收敛了军人的锋芒,眼神里只剩下疲惫、警惕和对前途的茫然——这是刘禅要求的“神髓”。
高肃脸上抹着锅灰,穿着破旧的葛布短打,像个饱经风霜的老向导,正低声向关兴汇报:“少东家,都安排妥了。前面探路的兄弟传回消息,通往朱提(南中要道)的官道被小股乱兵设了卡子,盘剥得厉害。咱们按计划,走‘落魂谷’那条秘道,虽然绕点路,林子密,但胜在僻静,能避开大部分耳目。”
“落魂谷…”关兴咀嚼着这个名字,下意识摸了摸怀里那张简易的舆图,上面标着陛下特意叮嘱的朱砂矿可能区域。“好,就走秘道。通知下去,检查货物,尤其是那些盐罐子、茶叶箱子,捆扎结实,别颠簸漏了。天亮前出发。”
“是!”高肃领命,转身隐入忙碌的人群。
张苞走到一辆牛车旁,掀开油布一角,里面是码放整齐、闪烁着诱人光泽的蜀锦和寒光内敛的精铁农具。他又掀开另一辆车,露出装着洁白井盐的竹筒和密封的锡罐茶叶。他拿起一个竹筒,掂量了一下,想到其中某些筒里掺杂的“离魂散”,眼神变得复杂。这不再是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而是更阴冷、更致命的无形之刃。
“二哥,”张苞走到关兴身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陛下这计策…真能行吗?就靠这些盐巴、茶叶,还有…那些话?”
关兴的目光扫过在昏暗光线下忙碌准备的龙渊卫,他们沉默而高效,动作间带着训练有素的利落,却又完美地融入了“流民商队”的仓惶氛围。他拍了拍张苞的肩膀,声音沉稳:“苞弟,陛下所思所谋,深如渊海。盐茶乃民生根本,流言能惑乱人心。雍闿看似势大,实则根基虚浮,全赖利益捆绑和东吴支撑。陛下此计,正是要釜底抽薪,诛其心,乱其盟,断其根!你我只需依计行事,将这诛心之毒,送入南中腹地!”
他抽出腰间的龙渊剑,玄黑的剑身在窑洞昏暗的光线下几乎没有反光,只有靠近了才能感受到那股冰冷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沉重质感。“陛下赐此剑,寄予厚望。龙渊初鸣,此战…必胜!” 他手腕一抖,龙渊剑无声地归入鞘中,只余一声低沉如龙吟的嗡鸣,在潮湿的空气中隐隐回荡。
张苞深吸一口气,雨夜微凉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腥气涌入肺腑,却也压下了心头的忐忑。他握紧了腰间的龙渊剑柄,那冰凉的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给了他莫名的力量。“懂了!管他雍闿还是朱褒高定,敢挡路,先问问咱的龙渊剑!”少年人的热血被点燃,混杂着为父赎罪的渴望和对刘禅近乎盲目的信任。
“少东家,都妥了!可以动身了!”高肃的身影再次出现,低声禀报。
关兴环视一周,破窑内,伪装好的车队整装待发,龙渊卫们低着头,收敛着锋芒,如同藏于鞘中的利刃。他点了点头,沉声下令:“出发!目标——南中!”
吱呀呀的车轮碾过泥泞,驮马的响鼻在雨夜中格外清晰。这支承载着“盐茶锦铁”和致命流言的“商队”,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离开了废弃的砖窑,如同几滴墨汁,悄无声息地融入南方那无边无际的雨幕与丛林。
雨,还在下。成都城在哀悼中沉睡。而在帝国的南方边境,一场不见硝烟、却直指人心的战争,已然拉开序幕。刘禅的诛心之毒,正随着车轮的滚动,悄然渗向南中那叛乱的土壤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