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王冠重·裂帛束冠(1/2)

定军山的烽火狼烟尚未散尽,米仓道后营的惊魂甫定,汉中这场决定蜀汉命运的惨烈拉锯,终于在法正那场惊天动地的“火烧天荡山”后,落下了帷幕。曹军粮草尽毁,军心大乱,纵使曹操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无力回天,只得黯然引兵北归。汉水两岸,蜀军疲惫却狂喜的欢呼声震彻云霄,宣告着这片扼守蜀地咽喉的战略要地,终于彻底落入刘备掌中。

捷报如同插上了翅膀,飞越崇山峻岭,传回成都。整个益州为之沸腾!压抑了太久的屈辱与期盼,在这一刻化作了席卷全境的狂欢。家家户户焚香祭祖,街头巷尾奔走相告,酒肆茶馆人满为患,处处都在传颂着汉中大捷的辉煌,传颂着黄忠刀劈夏侯渊的勇武,法正奇袭天荡山的智计,张飞宕渠破张合的威猛,以及…赵云米仓道空营惊退数千铁骑的神迹!

而在这无数的英雄传说中,一个名字,开始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悄然在民间、在底层士卒、甚至在部分心思敏锐的官吏口中流传——“少主刘禅”。关于他幼年种种“神异”的旧闻被重新翻出,与定军山、米仓道的新事迹交织在一起,编织成更为离奇却也更具说服力的传说:是他“指图”点出涪水关要害,促成了入蜀大计;是他“哭谏”保下了刘封性命,避免了元老离心;是他“谵语”叫停了魏延那注定全军覆没的子午谷奇谋;更是他,在米仓道那生死存亡之际,以难以言喻的“神思”稳住了即将崩溃的后营,与赵云共同缔造了那场惊退强敌的空营神话!虽然官方文书对此语焉不详,但“少主一身是眼,洞明万里”的说法,如同野火春风,在蜀汉新定的土地上悄然蔓延。

当刘备率领着得胜之师,带着满身征尘与荣耀,浩浩荡荡班师回到成都时,迎接他的是万人空巷、山呼海啸般的狂热拥戴。这座新生的都城,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磅礴的生命力!

然而,沸腾的民意之下,权力的齿轮却在冷静而高效地转动。称王,已是水到渠成,更是凝聚人心、昭示正统、与北方僭越称帝的曹丕分庭抗礼的必然之举!一场盛大而庄严的称王大典,在诸葛亮等人的精心筹备下,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典礼前夜,成都王宫深处,刘备暂居的临时宫室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着熏香、新漆和权力即将加冕的沉凝气息。

刘备并未休息。他站在一面巨大的铜镜前,两名内侍小心翼翼地为他试穿那套连夜赶制、象征着汉中王无上权柄的玄黑赤纹衮冕袍。金线绣成的蟠龙在烛光下流转着威严的光泽,十二章纹繁复而庄重。沉重的玉带扣上腰际,镶满明珠的九旒冕冠被恭敬地捧在一旁。

镜中的刘备,面容依旧带着征战的风霜,但眉宇间那股潜龙在渊的沉郁已被一种睥睨天下的雄主气魄所取代。汉中大捷,不仅仅是领土的扩张,更是他蛰伏半生、颠沛流离后,真正奠定王霸之基的里程碑!他伸出手,指尖缓缓拂过衮袍上冰冷的蟠龙纹路,感受着那沉甸甸的、象征至高权力的质感,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父王…” 一个带着些许迟疑的童音在门口响起。

刘备转过身。刘禅(李世民)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身上只穿着素色的寝衣,小小的身影被宫灯拉得长长的。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过来,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乌黑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盛装加身的父亲,那眼神清澈见底,却又仿佛沉淀着太多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复杂思绪。十岁的年纪,身量抽高了些许,褪去了完全的婴儿肥,显露出清秀的轮廓,但那份超越年龄的沉静感却更加明显了。

刘备眼中的炽热稍稍收敛,泛起一丝温和。他招招手:“阿斗,过来。”

刘禅依言走近。他仰着头,目光没有停留在那华美的衮袍上,而是落在了父亲鬓角新添的几缕刺眼霜白,以及眉宇间那即使被雄心壮志掩盖也挥之不去的、深深的疲惫。汉中一战,赢得惨烈,赢得辉煌,却也透支了太多。

“父王…累吗?” 刘禅轻声问道,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刘备微微一怔,随即朗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豪迈:“累?哈哈哈!为父得此基业,得此良臣猛将,更得吾儿如此麟儿,心中只有快慰!何累之有!” 他蹲下身,大手用力揉了揉刘禅的头顶,试图传递力量,但那掌心的厚茧触碰到孩童细软的头发时,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王者的掌控感。

刘禅感受着头顶传来的力量和温度,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他抬起小手,没有去碰触那华贵的衮袍,反而轻轻抚上了刘备那因连日操劳而有些凹陷的脸颊。指尖传来皮肤微凉的触感和胡茬的粗糙。

“父王…高兴吗?” 他又问,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探究。

“高兴!当然高兴!” 刘备毫不犹豫地回答,眼中闪烁着志得意满的光芒,“明日之后,为父便是名正言顺的汉中王!蜀汉基业,自此稳如泰山!阿斗,你便是未来的王太子!这锦绣河山,终将交付于你!” 他的声音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对儿子的期许。

刘禅看着父亲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喜悦和权力即将登顶的亢奋,小小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灵魂深处,李世民那经历过权力巅峰也品尝过骨肉相残苦果的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看到了父亲此刻的意气风发,也仿佛看到了未来那沉重的王冠下可能滋生的猜忌、孤独,以及…难以避免的权力倾轧。玄武门的血光,从未真正远离。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提醒父亲王冠的重量,想诉说权力巅峰的寒意,想倾诉那“一身是眼”背后的疲惫与挣扎。但看着父亲那被胜利和雄心完全点燃的眼神,看着周围内侍恭敬而畏惧的神情,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十岁的喉咙,依旧稚嫩,无法承载如此沉重复杂的帝王心术。他最终只是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轻轻应了一声:“嗯。”

翌日,成都北郊,新筑的祭坛高耸入云。坛分三层,以汉白玉垒砌,饰以玄色(黑中扬赤)的旌旗,肃穆而威严。坛顶中央,巨大的青铜鼎中烈火熊熊,青烟笔直升腾,仿佛要直达天听。

坛下,文武百官依品秩肃立。元老派关羽镇守荆州未至,张飞立于武将之首,身披崭新甲胄,环眼圆睁,激动之色溢于言表;荆州派诸葛亮羽扇纶巾,神色沉静如水,目光深邃,如同定海神针;东州派李严、吴懿等人位置靠前,脸上带着新贵般的矜持与激动;益州本土派如杜微等人亦在其列,神色复杂,有敬畏,有疏离,也有审时度势后的顺从。数万精挑细选的蜀军将士环绕祭坛,甲胄鲜明,刀枪如林,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肃杀之气直冲霄汉!

吉时已至,庄严的礼乐奏响。编钟浑厚,磬音清越,鼓点雄浑,交织成宏大肃穆的乐章。刘备身着玄黑赤纹衮冕,头戴垂挂九旒玉藻的冕冠,在礼官的高声唱喏和百官的躬身迎候下,沿着铺着猩红毡毯的玉阶,一步步沉稳而坚定地走向祭坛顶端。每一步踏在玉阶上,都仿佛踏在蜀汉崭新的国运之上,带着千钧的重量。

刘禅作为王太子,紧随其后。他身着特制的小号太子冕服,玄衣纁裳,头戴五旒远游冠,小脸紧绷,努力维持着仪态的庄重。十岁的身体穿着这身繁复沉重的礼服,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吃力,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挺直了小小的脊梁,目光平视前方父亲的背影,努力不让自己的脚步有丝毫紊乱。他能感受到身后无数道目光的聚焦——有期待,有审视,有敬畏,也有难以言喻的复杂。王储的身份,从这一刻起,如同无形的枷锁,已悄然套上了他稚嫩的肩膀。

刘备登上坛顶,立于熊熊燃烧的青铜鼎前。礼官奉上祷文,刘备展开,面对苍天厚土,朗声诵读,声音洪亮而充满力量,回荡在空旷的祭坛上空,宣告着汉中王的合法性与讨贼兴汉的宏愿。随后,他接过象征社稷的玄圭,高举过顶,祭拜天地、山川、祖宗。

最后,是加冕的时刻。

两名德高望重的宗室老者,神情肃穆,手捧那顶象征着汉中王最高权柄的九旒冕冠,一步步走向刘备。全场寂静无声,只有风吹动旌旗的猎猎声响。

冕冠被郑重地举起,缓缓地、庄重地戴在了刘备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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