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龙渊出鞘(1/2)
秦岭的寒风,如同无数把浸过冰水的锉刀,肆意刮过定军山巍峨的隘口,发出凄厉的呜咽。卷起的雪沫和尘土,扑打在依山列阵的五万汉军将士脸上、玄黑的铁甲上,瞬间凝成一层薄薄的冰霜。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沉重的矛戟如林矗立,在云层缝隙间漏下的稀薄春阳映照下,泛着冷硬而幽暗的光泽,仿佛一群沉默的、等待嗜血的钢铁巨兽。
中军大纛之下,那驾四马并辕的青铜轺车静静伫立,如同风暴的中心,沉静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车辕上,一面特殊的旗帜在狂风中怒展——玄黑为底,仿佛吞噬一切光明的永夜;金线绣出的蟠龙张牙舞爪,怒爪死死扣住一柄从中断裂的沉重巨剑,剑身周围,七十二枚银星环绕,寒光刺目,如同夜空中最冷酷的星辰。
龙渊旗。
旗下,新任龙渊军都指挥使王平按剑而立。山风卷动他玄色的披风,露出甲胄下那道自街亭血战中留下的、从眉骨直划至下颌的狰狞箭疤,此刻因严寒和紧绷的情绪而微微泛着紫红。他的目光却如历经千锤百炼的镔铁,沉静而锐利,缓缓扫视着前方肃杀如林的军阵,每一个士兵挺直的脊梁、紧握的兵器,都在无声地回应着他目光的检阅。副将姜维侍立其侧,银甲白袍在这片玄黑的主色调中格外醒目,年轻的面庞上既有对前方那驾轺车中人的无限崇敬,也燃烧着压抑了数月的、亟待喷薄而出的复仇火焰。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力量的手掀起。
刘禅躬身,踏出轺车。
刹那间,仿佛有无形的气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秦岭的寒风瞬间变得狂野,疯狂卷起他披散至肩背的浓密黑发,如同无数挣扎咆哮的墨蛇在他脑后狂舞!他依旧穿着那身素麻常服,不冠不冕,与周围顶盔贯甲的将领形成鲜明对比,仿佛这并非庄严的军营,而是他闲庭信步的庭园。唯有腰间那柄形式古拙的戒渊剑,在粗布袍服的遮掩下,依旧透出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深埋于渊的寒意。
自白帝城断发代首,已过三月。这三月间,他顶着成都朝堂的非议与士林清流的侧目,以近乎酷烈的手腕强力推行《平准令》,镇压蠢蠢欲动的益州豪强,扩编并武装这支完全效忠于他个人的龙渊军,更将黄月英所献、足以惊世骇俗的“开山雷”之术列为绝密,调集全国工匠于南郑设立“天工院”,日夜研制改进。如今,那披散的头发已垂至肩背,非但无损其威,反似一道灼热的烙印,昭示着祁山血仇未雪,君王之责未卸!每一根发丝,都仿佛浸透了阵亡将士的鲜血和未燃尽的怒火。
他抬眼,望向中军大营营门处。以丞相诸葛亮为首的一众文武已肃然恭候。羽扇纶巾,鹤氅如雪,但那张昔日睿智从容的面庞,此刻却刻满了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深重的忧虑。眼窝深陷,鬓边霜色愈浓,握着羽扇的手指微微颤抖,仿佛连日来的军务操劳和巨大的心理压力,已将这擎天巨柱侵蚀得摇摇欲坠。他身后,尚书令蒋琬神色恭谨却难掩忧色;督粮中郎将、丞相府长史杨仪,那张刻薄的面孔上则竭力掩饰着因陛下突然亲临而被无形架空权力的不忿与阴鸷。
“陛下!”诸葛亮趋前数步,深深一揖,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与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这两个字,“春寒料峭,秦岭地险,陛下万金之躯,关系社稷存续,何苦…何苦亲临此等险地?”话语中充满了真切的忧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权力被触及的微妙苦涩。陛下亲至,一切军务决策必将绕开他的丞相府,这北伐,还是他诸葛孔明的北伐吗?
刘禅的目光掠过诸葛亮微驼的背脊和那刺眼的白发,掠过蒋琬的担忧,最终落在杨仪那掩饰不住的嫉妒之上。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任由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肃立的军阵,扫过关兴、张苞等龙渊悍将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压抑了太久的复仇怒火。
“险地?”刘禅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呼啸的山风,落入在场每一个将领、乃至最近军阵前排每一个士兵的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斩金截铁的质感,“祁山之上,我大汉将士尸骨未寒,仇寇旌旗犹在雍凉飘扬!此地非险地——”他猛然抬手,指向西北陈仓的方向,披散的黑发如同战旗般扬起,“乃我大汉将士埋骨之乡,雪耻之地!”
他向前踏出一步,素袍在凛冽寒风中鼓荡,竟凭空生出一股渊渟岳峙、无可撼动的磅礴气势:
“相父为兴复汉室,夙夜忧叹,六出祁山,餐风饮露,独对强魏!”
“朕——岂能安居成都锦官城中,坐视相父与将士们浴血搏命,而独享安乐?!”
“朕此来,非为掣肘相父用兵,更非不信相父之能!”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发出震动群山的龙吟,响彻整个隘口:
“只为告诉三军将士——!”
“街亭之耻!”
“桓侯之殇!”
“子龙将军未竟之志!”
“朕——与尔等同在!”
“此仇此恨,血债——”
“必以血偿!”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五万汉军压抑了数月的悲愤与战意,如同被点燃的火山,轰然爆发!震天的怒吼声浪层层叠加,冲上云霄,震得山巅积雪簌簌滚落!龙渊军士更是以拳捶胸,玄甲相互撞击,发出铿锵轰鸣,汇成一片复仇的惊雷!连诸葛亮身后的蒋琬、费祎等文官,亦被这冲霄的杀气激得面色潮红,热血沸腾!
诸葛亮看着眼前黑发狂舞、眼神如冰似火、仿佛战神临凡般的少年帝王,看着三军将士被瞬间点燃的、几乎要焚尽一切的熊熊战意,心中那点对“君王亲征可能掣肘”的忧虑,竟被一种更宏大、更悲怆、更难以言喻的力量彻底冲散、碾碎!陛下…已绝非那个需要他羽翼庇护、谆谆教导的孩童阿斗!这柄他亲眼见证淬炼而成的龙渊剑,已然彻底出鞘,其锋之锐利,其志之坚不可摧,足以裂石穿云,颠倒乾坤!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欣慰,有震撼,有失落,更有一种沉甸甸的、仿佛使命即将达成的释然。他喉头微哽,整理衣冠,对着刘禅,亦是对着三军将士,深深一揖到底,声音虽沙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与…臣服:
“陛下…天威凛凛,士气如虹!老臣…代三军将士,谢陛下亲临!大汉得此明主,何愁国贼不灭!汉室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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