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终章 我身即门 (上篇:最后的牺牲)(2/2)
“不!这是什么力量?!这不是归墟之力!这是……裁决!是命定的终结!我的力量!我的生命!不——!!!我悔啊……!!”
他发出了半声扭曲变形、充满了无尽悔恨、绝望与最终明悟的嘶吼,整个人,从物质到能量,从肉身到灵魂,从存在到意识,都被强行剥离、压缩,化作一道凄厉哀嚎、充满了不甘与怨毒的血色洪流,如同渺小污浊的溪流,汇入浩瀚无垠、冷漠无情的归墟之海,瞬间被吸入那一闪而逝的圆满镜面之中!镜面甚至连一丝最细微的涟漪都未曾泛起,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微不足道的、清理尘埃的呼吸。
紧接着,是暗潮首领。
他那原本虚实变幻、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自以为能掌控一切阴影的诡异之躯,在那圆满镜光无所遁形、直指一切存在本质的照射下,如同暴露在净化一切邪祟的圣焰下的最深暗、最污秽的沉淀物,发出了“滋滋”的、仿佛无数细微诅咒与阴谋被同时净化的、令人心悸的声响,迅速消融、蒸发。他试图施展最隐秘的保命秘法,遁入一切阴影的源头,逃离这致命的、源自生命层次克星的吸引。但他绝望地发现,周遭的灰色虚空,已被那圆满镜面散发出的、涵盖了“光”与“影”所有对立概念的归墟引力彻底锁定、固化!连“阴影”这个概念本身,似乎都被暂时从这片区域的根本法则中强行抹去!他发出了不甘的、充满了阴谋彻底破灭与无尽怨毒的尖啸,身躯连同那试图钻入李不言识海的最恶毒诅咒本源一起,被强行从虚无的夹缝中剥离、拉长、粉碎,最终化作一缕扭曲挣扎、充满了绝望与不信的黑暗流光,步了血公子的后尘,没入镜面,再无丝毫痕迹残留,仿佛他和他那无尽的阴谋,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
最后,是那冷峻剑客。
他那道凝聚了毕生修为与决绝剑意、斩向存在根源与宿命绑定的无形心剑,在触及那圆满镜面的刹那,并未像前两者那样被暴力瓦解或排斥,而是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最细微的、概念层面的波动与抵抗都未能激起,便悄无声息地……被包容,被理解,被……同化了。仿佛他倾尽所有、斩断一切的终极斩击,不过是这面映照万法归墟的镜子,在无尽时光中早已映照过的、无数种可能性与结局之一,平凡无奇,毫无特殊之处。
而他本人,则感受到一股更加诡异、更加无法抗拒、甚至带着一丝奇异“温暖”与“宁静”的力量,作用在他的剑心、他的道基、他存在的“意义”与最终追求之上!那力量并非简单的毁灭,而是“同化”,是“回归”,是“安眠”,是放下一切执着后的终极解脱。他斩出的剑,他走过的孤独剑道,他追求的斩断一切束缚(包括自身)的“绝对自由”,在此刻,在这面映照万法归墟、包容一切终结与起源的镜子面前,仿佛都找到了最终的、也是唯一的、永恒的宁静归宿。那是一种超越了胜负、超越了生死、甚至超越了“道”之争的……永恒寂静与圆满。
他眼中那始终如万载玄冰般的冷峻,终于彻底融化,闪过一丝洞悉一切本质的明悟,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属于“人”的、最后的怅然、释然与……一丝解脱的微笑。最终,他放弃了所有抵抗,甚至主动散去了护体的、最后的剑意与执念。他的身影,如同投入浩瀚无垠、包容一切的归墟之海的一滴终于得以安眠的、纯净的水滴,悄然淡化,轮廓模糊,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没有不甘,就那样平静地、带着一种终于殉道于自身所求之“道”的奇异安详与满足,彻底消散,融入了那映照万法归墟的煌煌镜光之中,成为了其永恒的一部分。
三大强者,三位站在此界巅峰、在各自道路上走到极致的枭雄、阴谋家与求道者,在这因李不言最终、最惨烈、最彻底的牺牲而催发出的、归墟之镜刹那圆满的绝对光辉下,竟无一合之敌,尽数被吞噬、被同化、被净化!他们那磅礴的力量、独特的道则、一生的执着、疯狂与野心,都化为了最纯净的资粮与养料,被镜面吸收,转而注入了那正在加速修复的归墟之门中,使得门扉上那道最大的裂缝以及其他细密裂纹的愈合速度,陡然提升了数倍不止!他们的结局,是对自身欲望与道路的最终讽刺,也是成就这悲壮平衡的……最后祭品。
而强行引爆自身全部力量、道果、神魂与冰凰本源,以自身存在为最终祭品,催动镜面刹那圆满,发出这逆转乾坤、也终结自身的一击的李不言……
在完成这石破天惊、注定将铭刻于虚空法则之中的壮举后,他那本就如同透明琉璃般的身躯,再也无法维持哪怕最基本的形态,开始如同风中的沙雕,自边缘开始,加速地、不可逆转地、彻底地缓缓消散。不是化为光点,而是更本质的,如同冰雪消融于温水,归于最原始的、连痕迹都不存的虚无,连他曾经存在过的“事实”,都在被归墟的法则迅速抹去、覆盖。
他的脸色透明得仿佛从未存在过,唯有那双映照着渐趋稳定、光芒内敛的镜光与门扉的眸子,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却异常平静与澄澈的神采,甚至……带着一丝深入骨髓的疲惫得到最终解脱后的释然,与一抹若有若无的、见证使命达成的……欣慰。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用那即将彻底涣散、融入这片终极虚空的最后目光,望向那因吸收了三大强者本源与冰凰之力而光芒更盛、修复速度大大加快的归墟之门。
镜光流转如命运之梭,精准而高效,那道最大的裂缝已愈合了十之八九,只剩下最后一道最为顽固的、如同垂死蜈蚣般的伤疤,在苍灰色光芒的持续冲刷下顽强地抵抗,但其败亡、弥合,已是不可改变的定局。其他遍布混沌漩涡表面的、蛛网般令人心悸的裂缝,也在镜光的抚慰与编织下,迅速弥合、消失,仿佛它们那狰狞的模样,从未在这扇神圣而恐怖的门扉上出现过。门后,九幽魔域那充满了极致恶意的咆哮与疯狂的冲撞,变得模糊而遥远,仿佛被隔在了万古玄冰与绝对法则构成的厚重壁垒之外,只剩下一些沉闷的、不甘的、如同被困于永恒囚笼中的野兽发出的……无力余响。
混乱被强行遏制,污秽被彻底净化,崩塌被强行暂停,那倾覆的、关乎无数世界命运的天平,终于……被一股无法想象的、惨烈的力量与意志,强行扳回,暂时……稳住了。
代价,是他的一切。
他的躯壳,他的力量,他的道途,他的神魂,他作为“李不言”这个独特个体存在的所有记忆、情感、执着与名字……一切。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自己的真灵,自己那点最后的、独立的思维与感知,正在被那股强大而温柔、不容抗拒的归墟引力拉扯着,融入那面由他最终补完的、光华内敛、气息却愈发浩瀚磅礴的归墟之镜中。一种冰冷、浩瀚、孤寂、却又带着一种奇异安宁与归属感的感知,正逐渐取代他作为“个体”的所有情感与记忆。从此,他即是门,门即是他。守护这扇门,维系这脆弱的平衡,将成为他永恒的、唯一的、也是最终的存在形式与意义。
无尽的、连时间本身都能冻结、稀释的绝对孤寂,如同宇宙中最寒冷的潮水,开始淹没他最后的、属于“人”的、鲜活的意识。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这永恒的、冰冷的守护职责,与那扇门、那面镜彻底合为一体,失去所有属于“李不言”的记忆、情感与名字,化为绝对理性、绝对冰冷的规则一部分,成为这宏大宇宙叙事中一个无声符号、一个永恒背景的那一刻——
“值得吗?”
一个声音,突兀地,却又无比自然地、仿佛早已等待于此,在他那即将被归墟同化的、最核心、最本质、最后的一点真灵中响起。
这声音缥缈、淡漠,仿佛来自万古之前,又似响于纪元之后,超越了时间的线性流动。熟悉,是那个一直若隐若现、观察着一切、仿佛超脱物外的雾影观察者的独特韵味。但,又有些微妙的不同。少了几分纯粹的、居高临下的超然冷漠,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历经无数轮回兴衰、看遍悲欢离合后沉淀下来的……淡然,与一丝微不可查的、近乎叹息般的……关切。
李不言那即将彻底沉沦、融入规则之海的最后意念,因为这声音的介入,如同绝对死水中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微微波动了一下,泛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却真实存在的涟漪。
“守护,是选择,亦是宿命。” 他的回应微弱得如同宇宙尽头的叹息,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九死不悔、贯穿始终的坚定,“身在门在,门毁……身殒。但求此心,无愧天地,无问西东。无谓值否。”
那声音的主人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时空的彼岸,静静地、深入地咀嚼着这简单话语中蕴含的、足以撼动星辰、定义英雄的沉重与纯粹。随即,是一声轻轻的、带着看透万古沧桑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难明的怜惜的叹息?
“痴儿。”
“归墟,非是终点。轮回,亦非虚妄。”
“你舍身补门,燃尽此身此魂,维系平衡,此身虽陨,此意长存。这苍茫万界,这无尽生灵,无论知与不知,愿与不愿,懵懂或是智慧,皆在冥冥之中,承汝此刻……以生命谱写之恩泽。”
“然,天道有缺,却亦不绝人之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此‘其一’,便是变数,便是希望,便是不该被彻底磨灭的……可能。如此彻底的奉献与归于绝对寂灭,未免……太过残酷,亦非这宇宙平衡之真意。”
“便留你一缕真灵不灭,承载此志,寄托于这门扉镜心之中。待万载之后,门稳道固,纪元翻新,因果重塑之时,或可于轮回尽头,混沌重启之地,重见……真我。”
话音未落,那模糊的、仿佛立于时光长河之外、超脱了一切形质与束缚的青衣身影,轻轻抬起了手。他的动作是如此的舒缓、自然、优雅,却仿佛在无声中牵动了整个多元宇宙的脉络与根源,带着一种润物无声却又磅礴无尽的伟力。指尖,一点清辉亮起,那光芒并不耀眼夺目,却蕴含着一种超越了归墟“静”与“终结”的、更加古老、更加本源、仿佛源自“存在”本身、代表着“生机”与“包容”的奇妙意蕴。
那点清辉,如同穿越了层层叠叠的时空壁垒与法则障碍,无视了那煌煌的镜光与霸道的归墟引力,精准地、轻柔地、如同母亲最温柔的抚慰般,没入了李不言即将彻底消散、融入镜面的眉心——那最后一点凝聚了他所有记忆、所有意志、所有“李不言”烙印的真灵核心之处。
“定。”
仿佛言出法随,引动大道和鸣。那点清辉如同在狂暴肆虐、吞噬一切的归墟之海中,投入了一枚绝对的、散发着柔和而坚定光辉的“定海神针”。李不言那即将被彻底同化、散入镜面、归于冰冷规则的最后一丝真灵,瞬间被这股柔和而无法抗拒、带着更高层次权限与慈悲的力量稳住,凝固,并且被小心翼翼地、完整地从那冰冷的、非人的、绝对的镜面联系中剥离了出来。
最终,化作了一点微弱的、却纯净无比的、闪烁着苍白归墟之意与冰蓝涅盘祝福交织光泽的灵性光点。那光点之中,隐约可见李不言平静而决绝的面容虚影,以及那永不磨灭、如同永恒星辰般闪耀的守护意志。
“去吧。沉睡吧。”
青衣身影袖袍轻轻一挥,动作优雅而古老,仿佛拂去了亿万载时光的尘埃,也为这段英雄的史诗画上了一个暂时的休止符。
“于此门中,于此镜内。以归墟之力温养汝魂,以万界生灭轮回为汝背景。待你归来之日,或许这片你曾以生命与灵魂誓死守护的天地,已焕然……一新,值得你……再度睁眼,再看一眼。”
那点承载着李不言最后真灵与那渺茫却坚韧希望的苍白光点,便化作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却蕴含着无限可能与未来的流光,如同远游的游子终于归乡,又似历经风霜的种子落回孕育它的大地,轻盈地、义无反顾地射向了那已修复得只剩最后一丝痕迹、镜光温润流转、气息变得浩瀚磅礴而稳固的归墟之门,最终,悄无声息地融入那混沌漩涡的最深处、最核心、也是最安宁之处,被无尽的、温顺的苍灰色归墟本源之力如同最温暖的襁褓般包裹、滋养、守护,陷入了不知尽头、跨越纪元、等待下一次苏醒的、永恒的沉眠。
做完了这一切,那青衣身影缓缓转过身。他的面容依旧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永远无法穿透的、由时光与秘密织就的迷雾,但他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那已趋于彻底稳定的归墟之门,穿透了无尽的维度壁垒与时空障壁,清晰地、冰冷地、带着一种无上威严地,望向了那在门后依旧蠢蠢欲动、散发着不甘与极致恶意的九幽魔域,以及,在更加遥远、更加深邃的黑暗虚空中,其他一些被此番惊天动地的变故与那刹那圆满的镜光所惊醒、正投来冰冷、贪婪、忌惮或纯粹漠然目光的、不可名状的古老阴影。
“此间事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没有丝毫火气,却带着一种凌驾于万道之上、仿佛本身就是规则源头之一的、不容置疑的绝对威严,清晰地回荡在灰色虚空之中,也仿佛直接烙印在了那些窥视者的意识最深处,如同最终的律令。
“尘埃落定,旧账已清。”
“尔等……也该安分了。”
话音落下,再无任何多余的动作或能量波动。但那扇刚刚稳定下来的、镜面圆满的归墟之门,其上的琉璃镜面,却随之微微一震,一股更加深邃、更加古老、更加不可撼动、仿佛与整个宇宙根基紧密相连的磅礴气息,如同无声的涟漪般弥漫开来,没有攻击性,却带着最终的、不容侵犯的、清晰的警告,传递到了每一个潜在威胁的感知核心之中。
虚空,重归那诞生之初的、绝对的、连思维都能冻结的死寂。
只有那扇庞大无朋、象征着终极与起点、毁灭与希望的归墟之门,在无声地、永恒地、带着一种悲壮而神圣的美丽,缓缓旋转着,吞噬着万物的终结,也默默守护着那渺茫却永恒的……新生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