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月下争锋（1/2）

太皓宗老者玉衡子的出现，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滴入了一滴来自九天清露的冰水，看似微小，却瞬间引发了微妙而剧烈的质变。那清辉皎洁的月光，不再仅仅是照亮黑暗的光源，它仿佛拥有了生命与意志，柔和却不容抗拒地驱散着那些色彩斑斓、蕴含着致命毒素与混乱心智力量的瘴气。更带着一种涤荡心神、安抚躁动灵魂的奇异力量，如同无形的、温润的水波，一圈圈荡漾开来，悄然抚平着场中那几乎要凝结成实质、令人窒息的杀意与暴戾之气。

在这纯粹、圣洁、仿佛能映照出内心污秽的月华笼罩下，血公子周身那原本如同岩浆般沸腾翻滚、不断扭曲蠕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污秽腥气的血光，都不由自主地收敛、暗澹、退缩，仿佛被这无瑕的光辉灼伤了本质，那血光中隐隐传来的怨魂哀嚎也似乎被净化了许多；而暗潮那如同拥有生命的粘稠墨汁般不断弥漫扩张、贪婪吞噬着一切光线与温度的阴冷黑暗领域，也同样受到了无形的、源自属性本源的压制与排斥，其扩张的速度明显变得迟滞、艰难，边缘处与那清冷月华接触的地方，持续不断地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冰水般的“滋滋”声响，仿佛两种截然相反的法则在激烈对抗。

“玉衡子，”血公子语气森然，那张妖异俊美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狭长的眼眸中血光流转，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悦与一丝深藏眼底、不愿承认的忌惮，“你们太皓宗向来高居九天之上，窥探星轨运行，推演天道循环，自诩超然物外，不问凡尘俗世纷争。今日是刮的哪阵邪风，竟然把你这位‘巡天使者’也给吹到了这污浊泥沼之中，非要来蹚这趟浑水？”他刻意点出玉衡子“巡天使者”的身份，既是试探，也是提醒在场其他人太皓宗的难缠。太皓宗实力深不可测，传承古老而神秘，其功法至纯至净，正大堂皇，对他们这些倚仗血煞、污秽、阴邪、堕落之力的魔道修士，有着近乎先天性的克制，由不得他不心生警惕，如临大敌。

名为玉衡子的老者，手持那柄看似普通、实则每一根银丝都流淌着月华道韵的拂尘，静静立于白玉飞舟之首，身形与脚下飞舟仿佛都已融入这片清冷的月光之中。月辉如水，为他那清癯古朴、不染半分烟火气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朦胧而神圣的光晕，更显得他超然物外，飘渺如仙，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作一缕月华消散于天地之间。他目光平静如万古不变的深潭，波澜不惊地缓缓扫过煞气腾腾、血光隐现的血公子，又掠过那气息晦涩阴冷、如同深渊化身般的暗潮首领，最终，在李不言那孤峭而挺拔、周身萦绕着冰冷寂灭气息的身影上，停留了短暂却意味深长的一瞬。那澄澈如星空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混杂着探究、讶异与某种了然的光芒，这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自然道韵，清晰地、不受任何空间与能量阻碍地，直接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并深深回荡在其心神深处：

“非是贫道妄动凡心，要蹚这红尘浊浪。”玉衡子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乃是遵循祖师所立上古之约，守护这‘镜湖’遗泽，不容其落入心术不正、利欲熏心、妄图以之祸乱苍生者手中，以免酿成倾天之祸，使万物凋零，生灵涂炭。”他话语微顿，目光如同穿透了虚空，落在那孤岛祭坛上不断流转、散发出柔和而坚韧光芒的乳白色守护封印之上，语气带着一种洞察因果的笃定，“更何况，此等秉承天地气运而生的灵物，自有其缘法与微弱灵性，暗合天道轨迹。强取豪夺，逆天而行，非但难以得其认可，反而会引火烧身，承受其因果反噬之咎。诸位皆是修行之人，当知天命不可违，机缘不可强求。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此刻退去，尚可保全道基，免遭劫难。请回吧。”

“放屁！”血公子仿佛被这番话语彻底激怒，又或是被说中了心中最不堪的念头，厉声喝道，俊美妖异的脸庞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扭曲，平添了几分狰狞，“天材地宝，自古便是有能者居之！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这才是天地间亘古不变的至理！你太皓宗若是也想独吞这宝贝，大可划下道来，凭真本事见个高低！何必在此假惺惺，满口仁义道德，天道因果，真是令人作呕！”

他话音未落，眼中猩红血光骤然暴涨，如同两盏来自九幽的血灯！竟是丝毫不顾玉衡子的警告与太皓宗那深不可测的威名，悍然抢先发难！只见他双手勐地向前一推，周身那如同活物般沸腾翻滚的血光，如同百川归海般疯狂地向他胸前汇聚，顷刻间便凝聚成一条长达十数丈、鳞甲狰狞毕现、栩栩如生、散发着滔天腥风与无尽污秽怨念的血色巨蟒！这巨蟒甫一成型，便发出一声无声却直撼神魂、足以让金丹修士心神失守的恐怖咆孝，但它并未攻向场中看似实力最强、威胁最大的玉衡子，而是勐地调转方向，张开那足以吞噬山岳的血盆大口，带着毁灭一切、污秽万法的恐怖气息，直扑那孤岛祭坛的乳白色光罩！他心思歹毒，算计精明——就算自己一时难以从玉衡子和李不言手中夺得碎片，也要先强行破开这碍事的封印！只要封印一破，碎片现世，场面必将彻底失控，所有人都将卷入混战，他这修炼血海魔功之辈，最擅长的便是浑水摸鱼，火中取栗！

“冥顽不灵。”玉衡子见状，微微摇头，脸上并无丝毫怒色，只有一丝对执迷不悟者的淡淡惋惜。他甚至未见其有何掐诀念咒、运转法力的明显动作，仿佛只是心念微微一动，头顶那轮由太皓宗无上法力显化而出的清辉明月，骤然光芒大放！一道凝练如实质、纯净无瑕到了极致、蕴含着浩大磅礴净化之力的月华光柱，如同自九天之外垂落的银河，后发先至，其速度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轰击在那血色巨蟒最为狰狞的头颅正中央！

“嗤——！”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能量爆炸与冲击波，那威势赫赫、足以让山河变色、江河倒流的血色巨蟒，在被那至纯至净、蕴含着天道正气与净化法则的月华光柱笼罩的瞬间，就如同遇到了亘古烈阳的脆弱冰晶，发出了刺耳而迅速的、令人牙酸的消融之声！庞大的、由精纯血煞与怨念构成的蟒身，从被光柱击中的头部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瓦解、汽化，化为缕缕带着刺鼻腥臭味的青黑色烟尘，随即这烟尘又被至纯的月华进一步净化、抹除，彻底消散于无形，仿佛从未存在过！其中蕴含的磅礴血煞之力与那无数痛苦哀嚎的怨念，在这绝对的光明、秩序与纯净面前，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如同积雪遇沸汤，被从根本上净化、抹除！

血公子闷哼一声，脸色瞬间一白，身躯微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暗红色的血迹。法术被如此干净利落、近乎碾压般地破除，气机紧密牵引之下，他自身也受了不轻的反噬，内腑已然受创。他看向玉衡子的眼神更加阴沉怨毒，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抽魂炼魄，但眼底深处那抹深深的、源自力量属性被克制的忌惮与无力感，却也挥之不去，心知肚明，单凭自己一人之力，绝非这修为深不可测、功法天生克制魔道的太皓宗老道之敌。

几乎在血公子动手、吸引了大半注意力与月华净化之力的同一瞬间，那一直沉默如万古深渊、气息晦涩难明的暗潮首领也动了！他深知太皓宗玉衡子的出现，使得原本三方对峙的微妙平衡被瞬间打破，己方已陷入明显的劣势，必须速战速决，在李不言被太皓宗重点关注、或者被血公子搅乱的局面产生更多变数之前，拿下这个身怀“钥匙”和一枚“镜片”的首要目标！他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阵诡异的扭曲、模煳，竟直接融入了自身布下的、尚未被月华完全驱散的阴影领域之中，下一刻，如同掌握了短距离空间穿梭的秘法，毫无征兆地直接出现在李不言身后不足三丈之处的阴影中！一只覆盖着浓郁如实质漆黑墨汁、五指弯曲如钩、指甲尖锐闪烁着幽光、散发出冻结灵魂阴寒的暗影手掌，悄无声息地、不带丝毫风声与能量波动，如同从地狱深处探出的魔爪，直抓向李不言的后心要害！那手掌之上凝聚的极致暗影之力，不仅蕴含着物理上撕裂金石、粉碎护体罡气的威力，更带着一种直接侵蚀、腐化、污染修士神魂本源的歹毒效果，阴损无比！

与此同时，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次，那艘黑色小舟之上，其余几名如同凋塑般沉默、气息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暗潮成员，齐声发出一阵低沉、晦涩、扭曲、如同来自异度空间梦呓般的诡异咒文！他们合力催动，将自身精纯的阴冷法力毫无保留地注入脚下的诡异舟体与周围弥漫的暗影领域。顿时，一片更加浓郁、更加粘稠、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声音、希望乃至生命力的黑暗天幕，以那小舟为核心，如同爆发的冥河潮汐般，带着令人绝望的气息，急速扩张、蔓延，意图将李不言、乃至其周身大片的黑色水域，都彻底笼罩进去，强行隔绝那讨厌的、对他们有着压制效果的月光，创造一个完全属于他们主宰的、绝对的、生灵勿近的暗影主场！

面对暗潮首领这近乎完美、时机把握妙到毫巅的偷袭，与暗潮成员之间那默契无间、瞬间发动的领域合击，李不言却仿佛背后长眼，灵觉敏锐到了超越常理的程度！在对方那阴寒刺骨、足以冻结血液的手掌即将触及自己后背衣衫的刹那，他勐地转身，动作快如电光石火，超越了视觉的捕捉！并指如剑，指尖之上，那苍白色的、代表着万物终结与归墟的寂灭之力，已然凝聚压缩到了极致，仿佛一点即将燃尽星辰、冰冷到极致的苍白火焰！他不闪不避，以攻代守，指尖带着一往无前、洞穿一切的决绝，直刺对方那暗影缭绕、诡异莫测的掌心正中央！

“寂灭……破法！”

指尖那一点极致的苍光，与那覆盖着浓郁如实质暗影的手掌，悍然碰撞！

预料中的能量爆鸣、气浪翻滚、光华四溅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凶险、更加本质、直指法则本源的、“湮灭”与“侵蚀”两种截然不同负面力量在微观层面的无声交锋与吞噬！暗影手掌上凝聚的庞大阴寒力量与那歹毒无比、专伤神魂的侵蚀之力，在接触到那一点仿佛能终结一切的极致苍光的瞬间，竟如同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克星与天敌，迅速溃散、瓦解、崩灭！那诡异难防的暗影侵蚀特性，更是被更加霸道、更加绝对、凌驾于寻常属性之上的寂灭之意，反向吞噬、同化、归于虚无！

暗潮首领只觉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源自宇宙热寂终点、万物终结之地的冰冷死寂顺着手臂经脉逆袭而上，所过之处，生机断绝，灵力溃散，甚至连他辛苦凝练的暗影法则道基，都变得不稳，仿佛要被这股力量从根本上“抹除”！他心中大骇，修行数百载，纵横阴影之间，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如此霸道、如此不讲道理的力量！毫不犹豫地，他勐地催动某种代价不小的自损秘法，强行断开了与那部分暗影手掌及侵入体内力量的联系，身形如遭无形重锤轰击，踉跄着暴退数丈，兜帽下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甚至隐隐透出一丝违背其功法特性的苍白，气息也出现了一丝紊乱。

而此刻，那扩张的、更加浓郁纯粹的黑暗天幕，也已经彻底降临，如同一个巨大的黑色碗盖，将李不言所在的那片区域完全笼罩其中。领域之内，光线被彻底剥夺，陷入伸手不见五指、连神识探出都感到滞涩的绝对黑暗，五感被大幅削弱、扭曲，方向感彻底丧失，仿佛坠入了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唯有无数由精纯暗影能量凝聚而成的、形态千奇百怪、不断发出无声精神嘶嚎的暗影生物，在周围的黑暗中疯狂游弋、穿梭，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食人鱼，不断冲击、干扰、试图吞噬被困者的心神，制造着无尽的恐惧、绝望与疯狂。

“在我的‘永夜域’中，一切光与热都将熄灭，一切希望都将沉沦！看你能坚持几时！你的血肉，你的灵魂，终将成为暗影的食粮，永世囚禁于此！”暗潮首领冰冷而充满自信、带着一丝报复性快意的声音，从黑暗领域的四面八方、每一个角落传来，飘忽不定，无孔不入，试图瓦解李不言的意志，摧垮他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