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地心火莲(2/2)
足尖在滚烫的岸边岩石上轻轻一点,身形已翩然掠起,轻飘飘地,精准无比地落在了第一个石墩之上!
“嗤……”
脚底与石墩接触的瞬间,即使隔着靴底,也能感受到那足以烫伤皮肉的高温。石墩微微晃动了一下,边缘甚至有一些碎屑剥落,掉入下方的岩浆中,瞬间消失无踪。
险!险到了极致!
但李不言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他毫不停留,甚至没有去仔细感受脚下的摇晃,就在旧力未竭、新力已生的那个微妙瞬间,借着那一点点微弱的反震之力,身形再次腾空而起,如同一只翱翔的孤鹤,划出一道优雅而惊险的弧线,落向两丈开外的第二个石墩!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拖沓和犹豫。将轻功的“轻、灵、巧、稳”发挥到了极致。每一次起落,都仿佛经过最精密的计算,总是能踩在那看似最不稳定、实则却是唯一能承受他重量并提供下一次腾跃力量的落点上。
他的身形在翻滚着气泡、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熔岩湖上空起落腾挪,炽热的光芒将他身影拉长,投射在猩红的湖面上,如同在燃烧的刀尖上演绎着一曲寂静而壮烈的死亡之舞。
岸上的唐雨三人,看得连呼吸都几乎停止,手心里攥满了冰冷的汗水——尽管在这高温环境下,汗水瞬间就蒸发了。他们的心,随着李不言每一次惊险的腾挪而高高悬起,又随着他每一次稳稳落下而稍稍回落。
越靠近湖心,温度越高,空气都因为极致的高温而产生了扭曲的视感。那些残破的石墩也越发稀疏、脆弱。有时,他甚至需要在一块仅有巴掌大小、被岩浆半包裹的凸起上借力,下方就是如同野兽巨口般翻滚的暗红色浆液。炽热的气浪裹挟着有毒的烟气,不断冲击着他的护体罡气。
李不言的心神空前凝聚,外界的一切干扰——岸上同伴的担忧、熔岩湖的咆哮、乃至自身对高温的痛苦感知——仿佛都已离他远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下一个落点,以及那株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散发着至阳至圣气息的地心火莲。
他的“不语”刀意,在这种极致的压力下,不再仅仅局限于刀法,而是自然而然地流转全身。这不仅赋予了他超越常理的轻盈和精准,更在他的身体周围,形成了一层无形却有质的护体罡气,将绝大部分恐怖的高温和有毒气息隔绝在外。人与意合,意与刀合,他整个人,在此刻仿佛也化成了一柄能够斩开一切阻碍,包括这地狱之火的利刃。
终于,在经历了数十次令人心跳停止的惊险腾挪后,李不言的身形如同一片终于找到归宿的落叶,稳稳地、轻轻地,落在了湖心那座孤寂的黑色岛屿之上。
双脚踏上坚实(相对而言)地面的瞬间,一股更加精纯、更加磅礴的至阳能量,如同温和的潮水般扑面而来,透过毛孔,渗入四肢百骸。连日来的疲惫,内力的大量消耗,在这股能量的滋养下,竟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恢复。通体舒泰,仿佛沐浴在春日最温暖的阳光之下。
但同时,一股强大的、带着原始野性的威压,也从岛屿的中心,那地心火莲的旁边,如同沉眠的凶兽苏醒般,弥漫开来!
李不言定睛望去,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在那株流光溢彩的地心火莲旁边,盘踞着一头异兽!
那是一条巨蟒!通体覆盖着巴掌大小的赤红色鳞片,每一片鳞甲都如同最上等的红宝石,在火莲的光芒和熔岩的映照下,反射出冰冷而坚硬的光泽。它的身躯比水桶还要粗壮,盘踞在那里,如同一座赤红色的小山丘。最奇特的是,在它那狰狞的三角头颅顶端,竟然生有一根半尺长短、莹白如玉的独角!
此刻,这头独角火蟒已然昂起了它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头颅,一双冰冷无情的竖瞳,死死地锁定了李不言这个胆敢闯入它圣地的入侵者。猩红的蛇信不断吞吐,发出“嘶嘶”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散发出极度危险的气息。
它显然是依靠吞噬地心火莲散逸出的精纯能量为生,是这天地奇珍最忠实的守护者!任何试图靠近火莲的存在,都会被视为敌人,遭受它最狂暴的攻击。
一场恶战,似乎已不可避免。
李不言的手,缓缓握住了“不语”的刀柄。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让他因极致高温而有些躁动的心,瞬间沉静如水。
他知道,必须速战速决。这岛屿面积有限,四周皆是绝境,一旦陷入缠斗,闪转腾挪的空间极小,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逼入熔岩湖,或者破坏到那株珍贵无比的火莲。
他的肌肉微微绷紧,内力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在经脉中蓄势待发。刀意开始凝聚,锁定了那条独角火蟒的七寸之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独角火蟒虽然摆出了攻击的姿态,发出了威胁的嘶鸣,却并没有立刻发动雷霆般的扑击。
它那冰冷的竖瞳中,竟然闪过了一丝极其人性化的……疑惑?
它似乎从李不言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凝练、平和,却又坚韧无比的“意”。这股“意”并非是为了毁灭和掠夺,其中蕴含的那种“守护”的信念,与它自身守护火莲的本能,产生了一种奇特的、难以言喻的共鸣。
它那紧绷的、如同拉满弓弦的身躯,微微放松了一丝。威胁性的嘶鸣声也低缓了一些,仿佛在审视,在权衡。
李不言心念电转。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火蟒这细微的变化。他没有释放出任何敌意或杀气,反而尝试着,将自身一缕温和的、带着善意的精神意念,小心翼翼地传递过去。
这并非语言,而是一种纯粹意念的交流。表达着自己前来,只为取药救治性命,并无意破坏火莲,更无与它为敌之心。他的眼神清澈而坦诚,与火蟒那冰冷的竖瞳对视着。
那火蟒的竖瞳中,疑惑的神色更浓了。它守护火莲不知多少岁月,遇到的闯入者,无不是贪婪、狂暴,充满杀意。像李不言这样,气息强大却平和,目的明确却不带掠夺恶意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它那微微昂起的头颅,又放低了几分。
李不言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保持着警惕,缓步向前移动,每一步都踏得极稳,避免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的急促动作。
他走到距离地心火莲约三尺之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这个距离,既能清晰地感受到火莲那磅礴的生命能量,又不会过于逼近,引发守护兽的过激反应。
他对着那株仿佛凝聚了天地造化的火莲,以及旁边那威严的守护兽,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这一礼,是对于天地奇珍的尊重,也是对于这强大生灵守护职责的敬意。
然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寒玉盒。玉盒触手冰凉,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正是保存这等至阳之物,防止其精气过快流失的最佳容器。
他运转内力,凝聚于指尖,形成一道无形无质的气劲,隔空轻轻一引。
三片仿佛由流动火焰构成的花瓣,脱离了火莲的主体,轻飘飘地飞起,落入打开的寒玉盒中。每一片花瓣脱离,火莲的光芒似乎都微微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显示出其强大的生命力。
最后,他的气劲锁定了花心处那一点如同金色心脏般搏动的莲蕊。这是地心火莲最精华所在,蕴含的至阳之力也最为纯粹磅礴。他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世间最脆弱的珍宝,将其轻轻采下,落入盒中。
“啪嗒。”
寒玉盒被迅速盖上,一层朦胧的白色寒气瞬间在玉盒表面弥漫开来,隔绝了内里那澎湃的至阳气息。
李不言并未贪心摘取整株火莲。取走三片花瓣和莲蕊,虽会让火莲元气受损,但假以时日,凭借其扎根地心火脉的特性,依旧能够恢复。若是连根拔起,那便是竭泽而渔,不仅会立刻激怒这头强大的守护兽,更断绝了这天地奇珍的生机,有伤天和。
索取,亦需有度。守护,方能长久。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对着那独角火蟒,颔首致意,然后保持着面对它的姿态,缓步向岛屿边缘退去。
那独角火蟒始终用那双冰冷的竖瞳盯着他,看着他将火莲的部分取走,看着他将玉盒收起,看着他一步步后退。直到李不言退到岛屿边缘,准备再次踏上那危险的石墩归路时,它才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嘶鸣。
这声嘶鸣,不再充满威胁,反而带着一种仿佛认可,又像是警告的意味。随后,它那巨大的头颅缓缓伏下,重新盘踞在火莲旁边,甚至闭上了那双令人心悸的眼睛,仿佛再次陷入了沉眠,默许了他的离去。
李不言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稍稍松弛。他知道,自己赌对了。以诚待人(兽),有时比武力更能解决问题。
不再迟疑,他看准来时的路径,身形再次展开,如同点水的蜻蜓,在那残破的石墩上几次起落,比来时更快、更稳地,向着对岸掠去。
当他的身影再次稳稳地落在坚实的岸上时,唐雨一直悬在喉咙口的心,才猛地落回了原处。她激动地迎上前,美眸中充满了难以言表的感激和如释重负。
“拿到了!”李不言将那只触手冰凉的寒玉盒递到她的手中。
唐雨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玉盒,即使隔着寒玉,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那温润却浩瀚如海的生命能量。这能量是如此强大,如此纯粹,仿佛握着它,就握住了生机与希望。
“爹有救了!爹有救了!”她喃喃自语,随即抬起头,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木兄……不,李兄!多谢你!此恩此德,我唐雨没齿难忘!唐门上下,永感大恩!”
那两名劫后余生的唐门弟子,也齐齐躬身到底,声音哽咽:“多谢李公子救命之恩,成全之义!”
李不言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疲惫却欣慰的笑容。他伸手虚扶了一下:“唐姑娘,两位兄台,不必多礼。救人要紧,我们……”
他的话音未落,目光却猛地一凝,如同两道冷电般,射向侧前方一处被巨大燃烧蕈类阴影笼罩的阴暗岔道!
他感觉到,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那里有一股极其隐蔽、却充满了阴冷恶意的气息,如同毒蛇出洞般,一闪而逝!
那气息……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血腥与腐朽的味道。
是那个侥幸从沸石林陷阱中逃脱,如同跗骨之蛆的唐烈?
还是……从一开始,就有另一双眼睛,如同最耐心的猎人,一直潜伏在更深的黑暗里,窥伺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等待着猎物最松懈的时刻?
刚刚放松下来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如铁!
李不言缓缓握住了腰间的刀柄,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在这灼热的地窟中,却带起了凛冽的寒意:
“看来,我们高兴得还是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