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窟内杀局（1/2）

熔岩大厅内，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攥紧，凝滞得如同铁板。

一边是唐门七人（虽心怀异志，表面尚存阵型），一边是百毒叟率领的数十名江湖亡命。炽热的高温扭曲着视线，脚下熔岩河流那咕嘟咕嘟的沸腾声，在此刻听来，不再是地脉的呼吸，而像是催魂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沉闷而压抑。

百毒叟孙乾那双深陷的、如同毒蛇窟窿般的眼睛，缓缓扫过严阵以待的唐门众人，最终，那阴冷黏湿的目光，如同找到了最佳猎物，牢牢锁定在唐雨身上。他嘴角咧开一个干瘪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露出焦黄的牙齿，声音沙哑得像是用砂纸摩擦着朽木：

“唐大小姐，老夫一向认为，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他顿了顿，蛇头拐杖轻轻点地，发出“笃”的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大厅中却如同惊雷，“将你们手中那份通往地心火莲的地图……乖乖交出来。再把这个屡次三番与老夫作对的、姓木的小子留下……”

他的枯瘦手指，如同毒蛇吐信，倏地指向一直沉默立于唐雨身侧的李不言。

“……那么，看在唐门往日威名的份上，老夫或可大发慈悲，考虑放你们其余人一条生路。”他语气中的施舍与威胁，混杂着剧毒般的恶意，毫不掩饰。

唐雨面罩寒霜，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她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竟隐隐将李不言护在身后，这个细微的动作，已然表明了她的态度与决心。她声音冰冷，如同这洞窟中偶尔吹过的、带着硫磺味的寒风：

“孙乾！你休要做梦！地心火莲关乎家父性命，关乎我唐门存续，唐门上下，绝无退让半步之可能！至于木少侠，”她侧头看了一眼身旁那如山岳般沉稳的身影，语气斩钉截铁，“他是我唐门贵客，于我有援手之恩，于唐门有相助之义，岂容你这等邪魔外道肆意妄言，轻辱放肆！”

“呵呵……哈哈……”百毒叟发出一阵夜枭啼哭般的怪笑，那笑声在空旷的熔岩大厅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与癫狂，“好！好一个绝不退让！好一个唐门贵客！既然好言相劝你们不听，那就休怪老夫……心狠手辣，送你们一起上路了！”

“动手！”

最后两个字，如同点燃火药桶的引信，骤然炸响！

他身后那群早已按捺不住凶性的亡命之徒，顿时如同解开枷锁的恶兽，发一声杂乱而充满戾气的呐喊，各持奇门兵刃，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扑上！这些人皆是百毒叟多年来网罗的江湖败类、黑道凶徒，武功路数阴狠歹毒，只求杀人，不问手段！更有人尚未近身，便已挥手洒出五彩斑斓的毒粉，或是扬手射出淬着幽蓝、碧绿光芒的喂毒暗器！刹那间，大厅之内，毒雾弥漫，腥风四起，寒光闪烁，将这片本就灼热的空间，化作了更加致命的修罗毒场！

“结三才守元阵！小心毒物，以暗器阻敌！”唐雨临危不乱，娇叱一声，声音清越，瞬间压过了敌人的喧嚣。剩下的唐门弟子训练有素，闻令而动，立刻背靠背，形成一个紧密的小型防御圆阵。下一刻，无数点寒星——透骨针、柳叶镖、金钱镖、丧门钉……如同飞蝗骤雨，又似阎罗帖片，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迎向扑来的敌人！唐门暗器，冠绝天下，此刻全力施为，顿时将冲在最前的几名凶徒射成了筛子，惨叫着倒地，伤口瞬间发黑溃烂！

然而，李不言却并未立刻加入这混乱的战团。

他的身形依旧凝立，如同一块投入激流却岿然不动的礁石。他的目光，锐利得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刀锋，穿越了弥漫的毒雾与闪烁的兵刃寒光，紧紧地、一瞬不瞬地锁定着两个人——一个是手持蛇头拐杖、眼神阴鸷、如同毒蛇般伺机而动的百毒叟孙乾；另一个，则是混在唐门阵型之中，眼神闪烁不定，手中长剑看似在御敌，实则剑尖微微偏转，气息隐隐锁定了自己人的——唐烈！

他知道，眼前这看似凶险的混战，不过是开胃的佯攻。真正的杀局，那足以致命的一击，必然来自这两个各怀鬼胎、却又在此时目标一致的“盟友”！

果然！

就在正面战场的厮杀进入白热化，毒雾与暗器交织成死亡之网的刹那——

百毒叟孙乾那干瘦的身形，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一晃！他并未冲向看似最弱的环节，而是以一种极其诡异、违背常理的步伐，如同滑腻的泥鳅，巧妙地绕过了混乱的正面战场！他手中的蛇头拐杖，那雕刻着狰狞蛇头的顶端，骤然泛起一层幽绿的毫光，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如同毒蛇出洞，快！准！狠！直点唐雨毫无防备的后心致命大穴！这一杖，凝聚了他数十年的阴毒功力，务求一击必杀！

而几乎就在百毒叟动身的同一时间！

一直隐在阵中、挥剑格挡着零星攻击的唐烈，眼中那最后一丝犹豫被疯狂的狠厉所取代！他手中那柄华丽的长剑，剑身猛地一颤，发出一声低微却刺耳的嗡鸣！剑光不再指向外围的敌人，而是如同毒蝎反噬，划出一道极其隐蔽、刁钻狠辣的弧线，悄无声息地、带着决绝的杀意，抹向身旁那名正全神贯注、将淬毒袖箭射向一名亡命徒的——老成弟子的脖颈！

内外夹击！声东击西！毒辣！精准！更是……无耻至极！

这一连串的变故，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快得让人思维都几乎跟不上！

但李不言动了！他等的，就是这图穷匕见的一刻！

一直沉寂的“不语”刀，终于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清越如龙吟般的刀鸣，悍然出鞘！

刀光，并非寻常意义上的璀璨夺目，而是极度地内敛、凝聚！仿佛所有的光华与杀气，都被强行压缩成了一道细微到极致、却凌厉到足以斩断一切阻碍的——灰线！

后发，而先至！

那道灰线，以一种超越了视觉捕捉的速度，凭空闪现，精准无比地、分毫不差地斩在了百毒叟那蕴含着剧毒与阴狠内力的蛇头拐杖尖端之上！

“叮——！”

一声并非十分响亮、却异常清脆尖锐的金铁交鸣之声，骤然炸开！伴随着几点刺眼的火星迸射！

百毒叟孙乾只觉得自己那凝聚了八成功力、志在必得的一杖，仿佛不是点在刀锋上，而是点在了一座亘古存在的、冰冷而坚硬的冰山之上！一股尖锐、凝练、带着无匹穿透力的恐怖刀意，如同无形的冰锥，顺着拐杖瞬间传递过来，整条手臂，从指尖到肩胛，都是一阵剧烈的酸麻刺痛，气血为之翻涌！他心中骇然巨震，这年轻人的内力与刀意，竟已精纯凌厉至此？！攻势，不由自主地为之一滞！

而李不言的另一只手，早在刀出的同时，便已如同未卜先知般，扣住了腰间一枚之前穿越险地时、无意间捡来的、棱角分明的赤褐色石子。此刻，他手腕微抖，运足内力，屈指一弹！

那枚普通的石子，此刻却仿佛化作了追魂夺命的符咒，带着尖锐凄厉的破空啸声，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如同流星赶月，直射唐烈那持剑抹向同门脖颈的手腕！

唐烈万万没有想到！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李不言在应对百毒叟那等成名数十载的凶人全力偷袭的同时，竟然还能分心他顾！更想不到这看似随手弹出、微不足道的一枚石子，其中所蕴含的劲力竟是如此霸道刚猛，所取的角度竟是如此刁钻精准！他若执意要完成那弑杀同门的一剑，自己的手腕，必定会被这枚灌注了无匹内力的石子，瞬间洞穿，甚至整条手臂都可能废掉！

电光火石，生死抉择！

唐烈脸上那疯狂的狞笑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惊怒与不甘！他终究还是惜命，在最后关头，强行拧转手腕，将那致命的一剑硬生生撤回，剑身回旋，“铛”地一声脆响，险之又险地将那枚激射而至的石子磕飞出去！

石子与剑身碰撞，爆出一溜火星！一股强劲的力道顺着剑身传来，震得唐烈虎口崩裂，鲜血涔涔而下，整条右臂都是一阵酸麻！他又惊又怒，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剜向持刀而立的李不言，脸上的杀机，已然浓烈得如同实质！

“唐烈！你……你果然狼子野心，勾结外人，残害同门！”唐雨此刻也已彻底反应过来，看清了方才那惊险到极致的一幕。她气得娇躯微颤，俏脸之上血色尽褪，又是心痛，又是愤怒，厉声斥道，声音因极度的失望与愤慨而带着一丝颤抖。

那名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老成弟子，此刻更是冷汗浸透重衣，后怕与愤怒交织，指着唐烈，声音嘶哑：“唐烈！你……你竟敢做出此等天理不容之事！唐门待你不薄，门主视你如子侄，你……你怎敢？！”

阴谋被当众、而且是如此狼狈地揭穿，唐烈索性撕下了最后一点伪装。他脸上肌肉扭曲，眼中闪烁着疯狂与孤注一掷的光芒，狞笑声声，如同夜枭：

“成王败寇！自古皆然！唐傲天老糊涂，早就该让位了！这唐门，迟早是我唐烈的囊中之物！你们这些不识时务、挡我路的绊脚石，既然自己找死，今日……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送你们一起归西！”他长剑一振，剑尖吞吐着寒芒，与一旁刚刚压下翻腾气血、眼神更加怨毒的百毒叟孙乾，一左一右，形成了犄角合围之势，将李不言、唐雨以及另外两名忠心弟子，死死地围在了中间。

大厅内的混战，因这突如其来的、涉及核心人物的惊变，出现了短暂的停滞。百毒叟带来的那些亡命徒，以及唐烈仅存的那名心腹手下，此刻也默契地停下了攻击，转而隐隐散开，与他们的首领一起，构成了一个更加严密、更加致命的包围圈。局势，在刹那间急转直下，变得岌岌可危！

“木兄……对不住，终究还是将你拖入了这泥潭深渊。”唐雨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歉意，但当她抬起眼帘，看向李不言时，那双眸子里的犹豫与软弱已然褪去，只剩下与门派共存亡的坚定与决绝。她的双手，已然各扣住了数枚喂有唐门秘传剧毒的“修罗蒺藜”，准备拼死一战，玉石俱焚。

李不言横刀而立，那柄形式奇古的“不语”刀，此刻仿佛与他融为了一体，散发着冰冷而沉静的气息。他的目光，平静得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缓缓扫过面目狰狞的百毒叟，又掠过神色疯狂的唐烈，最终，只是淡淡地吐出了六个字：

“土鸡瓦狗，何足道哉。”

这并非刻意的狂妄，也非壮胆的豪言，而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基于无数次生死磨砺与自身武道信念的……绝对自信。他的刀，早已无惧世间任何魑魅魍魉，任何阴谋诡计。

“狂妄无知的小辈！给老夫拿命来！！”百毒叟孙乾被这极致的轻视彻底激怒，他纵横西南数十载，何曾受过如此羞辱？尤其是来自一个年纪足以做他孙子的年轻人！他狂吼一声，那半截蛇头拐杖（方才被刀气余波震断）挥舞起来，竟带起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墨绿色的粘稠毒罡！腥臭扑鼻，闻之欲呕，显然蕴含着他压箱底的、足以腐蚀金铁的剧毒内力！他成名数十载，靠的不仅是诡诈，这身深厚阴毒的内力，亦是其依仗！

与此同时，唐烈也厉喝出手！他的剑法不再有任何保留，变得狠辣、刁钻、诡奇！剑光如同毒蛇吐信，专攻李不言的下盘关节与气血运行枢纽，与百毒叟那大开大合、笼罩上盘的毒罡杖影，一上一下，一阴一阳，竟是配合得颇为默契，形成了几乎天衣无缝的绝杀之局！务求将这心腹大患，立毙当场！

李不言终于动了！

他的身影，在这一刹那，仿佛化作了一道没有实质的青烟，又像是融入了这灼热扭曲的空气之中。在那交织着致命毒罡与狠辣剑光的死亡之网中，他穿梭自如，如同闲庭信步！

“不语”刀在他手中，时而轻柔得如同三月拂过柳梢的春风，刀身贴着袭来的杖影剑光轻轻一沾、一引，那狂猛狠毒的攻势便被带偏、化解于无形；时而又爆烈得如同九天降临的雷霆，刀光乍现，没有任何花哨，只有最纯粹的速度与力量，以及那斩断一切的意志！每一刀挥出，都逼得百毒叟与唐烈不得不连连后退，狼狈招架，心中的惊骇如同潮水般一波高过一波！

他的刀法，早已超越了招式的桎梏，进入了随心所欲、意在刀先的化境。攻即是守，守亦是攻，浑然一体，无懈可击！更可怕的是那凝聚于刀锋之上、无处不在的凛冽刀意！那刀意仿佛能穿透一切有形的防御，直指对手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让百毒叟这等老魔头都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寒意！

“此子……此子绝不可留！今日若不除之，日后必成心腹大患，再无我等立锥之地！”百毒叟越打越是心惊，越打越是胆寒！他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蕴含着本命精元的黑血，尽数洒在那半截拐杖的断裂之处！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黑血仿佛被拐杖吸收，断口处那雕刻的蛇头残躯，双眼竟骤然爆发出两团妖异的血红光芒！蛇口（虽已残破）仿佛活了过来，猛地张开，喷出一股浓郁如墨、翻滚不休的漆黑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