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江城斗宝会:史前骨笛鸣百鸟(2/2)

胸腔扩张,气息沉入丹田。

然后,他对着那小小的吹口,轻轻一送。

呜——!

一声苍凉的鸣响,骤然撕裂了拍卖厅里所有的喧嚣!

那声音,完全不像陶土或骨器能发出的。它低沉、原始、喑哑,仿佛从大地最深处、从世间最荒芜的尽头传来。如同远古洪荒巨兽痛苦而孤独的叹息,又似天地初开时混沌未分的一声胎动。

它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共鸣感,瞬间钻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骨髓深处!

哄笑声戛然而止。

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骤然扼住了喉咙。

所有人都感到心脏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骨蹿上头顶。那声音似乎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让灵魂都跟着震颤!

呜——呜——!

陈默闭着眼,气息悠长。第二声、第三声哨音接连响起。

空气,仿佛凝固了。

紧接着,异变陡生!

拍卖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本是晴朗的江城午后天空。然而此刻,视野所及的范围内,无数黑点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汇聚而来!

麻雀、燕子、鸽子、不知名的各色鸟雀……黑的、灰的、花的、白的……成千上万!它们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召唤,又像是被远古的恐惧驱赶,汇聚成一片翻滚沸腾、遮天蔽日的巨大乌云!尖利的嘶鸣声汇聚成狂乱的海洋!

“砰!”

“砰!砰!砰!”

最外围的鸟雀如同着了魔,悍不畏死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坚固的钢化玻璃幕墙!发出沉闷而密集的撞击声!细碎的绒毛和撞击的痕迹在玻璃上瞬间炸开!

“啊——!”

“天哪!怎么回事?!”

“鸟!好多鸟疯了吗?!”……

厅内瞬间陷入一片惊恐的混乱!女士尖叫,男士失色,所有人都被窗外这末日般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起身后退,撞翻了椅子,碰倒了酒杯,一片狼藉!

周家父子脸上的得意彻底僵住,被巨大的震惊和茫然取代。周少杰惊恐地指着窗外:“爸!爸!鸟!鸟疯了!”

撞击越来越猛烈!鸟群越来越庞大!犹如一股黑色的、绝望的洪流,疯狂地冲击着隔绝内外的透明屏障!

“哗啦——!”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终于爆发!

面对如此疯狂、如此高频、如此集中的撞击,拍卖厅侧面一大片区域的特制加厚钢化玻璃幕墙,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轰然碎裂!千万片玻璃碴如同暴雨般向内倾泻!

“小心!”惊叫声四起,人们抱头躲避。

就在玻璃破碎的刹那!

呜——————!

陈默手中的“陶哨”发出了第四声长鸣!这一次,声音陡然拔高,清越激荡,充满了穿透九霄的古老呼唤!

碎裂的玻璃暴雨中,那遮天蔽日的鸟群如同接到了最终的指令,疯狂地、争先恐后地从那巨大的破口处涌入!

万鸟入室!

千百种鸟雀的鸣叫,在这一刻,在陈默那穿透灵魂的哨音引领下,骤然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嘈杂消失了。

混乱平息了。

所有的鸟鸣,无论尖细高亢,还是低沉婉转,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梳理、编织,汇入了一个庞大、古老、神圣到令人灵魂战栗的旋律洪流之中!

那是来自石器时代篝火旁的祈祷!

是部族祭祀面对苍莽山岳的吟诵!

是天地初辟、万物萌生的第一缕声音!

是跨越了万载岁月,在时间长河深处回荡的原始祭歌!

恢宏!苍茫!悲怆!神圣!

无法形容的古老音律,充满了整个破碎的拍卖大厅!盘旋在每一个呆若木鸡的人类头顶!

阳光透过巨大破碎的窗口,形成一道混乱而刺目的巨大光柱,正正地打在斗宝台中央。

陈默就站在这根光柱的核心。

狂风卷动着他的衣角,吹乱他的头发。无数色彩斑斓、种类各异的鸟雀,密密麻麻地落满了他的肩头、手臂,甚至头顶,如同拱卫神灵的忠诚仆从!它们仰着头,张开小小的喙,用尽生命的力量加入这天地共鸣的宏大祭唱之中!

他手中那只丑陋的“陶哨”,在万鸟朝鸣之中,沐浴在刺目的光里,粗糙的表皮无声剥落,露出了内里那历经万年岁月侵蚀、泛着玉质般温润幽光的——

史前骨笛!

苍凉亘古的祭歌,在鸟雀的齐唱中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巅峰,直冲霄汉!水晶吊灯疯狂摇曳,光影乱舞。整个紫云轩,不,整个江城古玩界,仿佛都在这一刻,聆听到了来自洪荒的回响!

死寂!

整个拍卖厅如同被按下了绝对静止的按钮。时间凝固,空间冻结。

所有人都保持着前一刻的姿势,如同被无形的石化法术击中。有人张着嘴,脸上的惊恐尚未褪去,眼神却已彻底被极致的震撼所取代;有人保持着抱头躲避的狼狈姿态,却忘了起身,只是呆呆地仰望着光柱中那个被万鸟拱卫的身影;有人手中的酒杯滑落,昂贵的红酒泼洒在昂贵的地毯上,却无人察觉。所有的声音——呼吸声、心跳声,甚至窗外的风声——似乎都被那仍在灵魂深处回荡的亘古祭歌彻底吞噬了。

死寂之中,是无数道目光,如同石制的探照灯,死死聚焦在那个立于光尘与鸟群风暴中心的身影上。那目光里,再无半分之前的嘲讽、怜悯、幸灾乐祸,只剩下纯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惊骇与茫然。

陈默缓缓放下了唇边的骨笛。那苍凉的呜咽声止歇。

奇异的是,随着笛声的停止,那充斥了整个空间的恢宏祭歌也如同完成了使命,万鸟的鸣唱渐渐低落、平息。涌入大厅的鸟雀们,仿佛从一场迷梦中惊醒,开始扑棱棱地拍打着翅膀,带着一丝留恋和茫然,如退潮般,顺着破碎的巨大窗口和穹顶的天窗,重新飞向澄澈的天空。只留下满地的细碎羽毛、撞落的玻璃残渣,以及空气中久久不散的、属于远古荒野的清冽气息。

阳光依旧刺眼地照射着,落在陈默脚边——那里,静静躺着那只在笛声洗礼中彻底剥落了外层伪装、露出温润玉质般骨管的史前骨笛。

陈默弯腰,将它拾起。万载岁月的沉淀感透过指尖传来。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主位上那张如同被抽干了所有血色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