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青花瓷里的杀机(2/2)

“嗡——”

老王那张干瘦的脸,在听到“永乐官窑”“顶戴”这几个字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连嘴唇都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眼里的凶戾和愤怒被一种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所取代,甚至混杂着一丝深藏的恐惧。他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被林然这轻飘飘却精准如手术刀的两句话,彻底击穿!他下意识地张开嘴,喉咙里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单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他身后的三个大汉,动作也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彼此交换的眼神中充满了惊疑和茫然,显然林然点出的“永乐官窑”和“东家”,完全超出了他们这个打手层级的认知范围,袖口那点寒光带来的威胁感,在更高层次的秘密被揭破的冲击下,显得如此可笑和微不足道。

摊位前的气氛,诡异地凝滞了。市场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只剩下老王粗重而紊乱的喘息声,以及那三个大汉因惊疑而略显僵硬的姿态。林然清晰地看到老王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在午后阳光下反射着油腻的光。

“看来我说中了。”林然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掌控局面的从容。他不再看那几个打手,目光重新落回那件诡异的梅瓶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摊位边缘斑驳的木条,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仿佛敲在老王紧绷的神经上。“一件被大卸八块、真伪拼接的‘妖器’,成了你们钓鱼的钩子。能认出这‘顶戴’是永乐官窑的人,才是你们真正想钓的‘鱼’…或者说,是你们那位‘东家’想找的人?我说得对吗,王老板?”

老王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眼神慌乱地躲闪着林然锐利的逼视,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心理冲击和秘密被骤然揭穿的恐惧,让他方寸大乱。他背后的“东家”行事何等隐秘狠辣,这梅瓶的来历更是绝密中的绝密,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一眼看穿瓶子的底细,甚至一语道破了他们布局的核心目的?!这已经完全超出了“眼力好”的范畴,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性!

林然将老王惊惧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但面上却越发平静。他不再给对方喘息和编造谎言的机会,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语速不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东西,我要了。开个实在价。至于你想知道的…或者你背后那位‘东家’想知道的…”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老王惨白的脸,“等我验明这‘顶戴’的成色,确认它值不值得我开口,我们或许…还有得谈。”

这是试探,更是以进为退的压迫。他抛出了交易的意向,将焦点重新拉回到眼前的“物”上,暂时避开了对方“抓人”的意图。同时,他点明自己拥有对方渴望的信息,将这梅瓶真品顶戴作为撬开秘密的钥匙和交易的筹码,瞬间将主动权牢牢抓在了自己手中。他必须拿到这件至关重要的“证物”,那被斩断的永乐官窑瓷片,不仅是价值连城的珍宝,更是解开这个诡异杀局、找到幕后黑手的关键线索!这瓶子本身,就是指向某个巨大秘密的残酷路标。

老王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剧烈挣扎,惊惧、贪婪、犹豫、对背后东家的恐惧…种种情绪在他浑浊的眼珠里疯狂交战。足足过了十几秒,他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肩膀颓然一垮,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干涩:“…三…三千。现金。立刻拿走。”这个价格,与之前他喊出的“三万”天差地别,几乎等同于白送,显然他此刻心神剧震,只求尽快将林然这个“瘟神”和这件惹祸的“妖器”一并打发走,或者…是急于将林然这个“识货人”稳住,引向下一步?

林然没有任何犹豫,动作利落地从随身的背包里数出三十张百元钞票,啪的一声拍在摊位上那油腻的蓝布上。他没有再多看老王一眼,也没有理会那三个依旧虎视眈眈却明显被震慑住的大汉,伸出双手,稳稳地、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件沉重的青花缠枝莲纹梅瓶。入手冰凉,瓶身那道隐秘的接缝线在指尖的触感下异常清晰,如同一条潜伏的毒蛇。真品顶戴的温润厚重与假底的粗粝轻浮,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割裂感。

他捧着瓶子,转身,步伐沉稳地离开了这个充满阴谋气息的角落。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四道目光如同实质的芒刺,死死钉在他的背上——老王那混杂着恐惧与怨毒的眼神,以及三个打手充满戒备与困惑的注视。市场的喧嚣声浪重新涌入耳中,但林然的心神却沉静如水。

这件被暴力切割又强行拼凑的永乐遗珍,像一个沾血的谜题被强行塞入他手中。摊主老王那瞬间惨白的脸和眼中深藏的恐惧,比任何威胁都更能说明问题——这绝非一次简单的碰瓷诈骗。有人不惜毁坏一件价值连城的官窑重器,布下如此阴毒诡谲的杀猪局,所图必然惊人。他们真正要钓的“鱼”,或者说他们真正想通过这件真品顶戴寻找的目标,究竟是什么?这瓶子背后牵扯的秘密,又该是何等的凶险?

林然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梅瓶光滑的釉面,神瞳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触须,试图从这冰冷的瓷器中捕捉更多被时光掩埋的线索。瓶身那优雅流畅的缠枝莲纹在阳光下流转着幽蓝的光泽,每一道笔触都凝聚着六百年前无名匠人的心血,如今却沦为阴谋的祭品。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市场攒动的人头,望向远处城市模糊的天际线。一张无形而巨大的网似乎正在悄然收紧,而这件流淌着永乐帝王朝光辉的瓷器,便是撕开这张网的第一道裂口。风起于青萍之末,而这场由一件破碎瓷器掀起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它致命的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