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宗门阴影（2/2）
夜，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陈默宛如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掠过宗门后山一片茂密的竹林。竹叶在夜风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掩盖了他本就近乎完美的匿踪。他出现在一处位于偏僻药圃旁的简陋茶室。这是他与柳青青约定的联络点。
推开虚掩的木门，茶室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在角落的矮桌上跳跃着微弱的光芒。柳青青早已等候在此。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清秀而此刻写满焦虑的脸庞。看到陈默推门而入，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快步迎上，直到看清陈默一身褴褛伤痕，才猛地抬手捂住嘴，低低地惊呼一声，眼中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
“陈默师兄！你……”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充满了担忧和心疼。
“青青，长话短说。”陈默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他反手关上木门，隔绝了外面的风声竹响，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茶室每一个角落，“宗门内鬼已现，就在高层！此地眼线密布，危机四伏，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监视。”
他微微停顿，直视着柳青青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需要你帮忙，盯紧赵无极副宗主！注意他任何异常的举动，见了什么人，去了哪些不该去的地方！切记，不要轻信任何人！宗门之内，能依靠的，唯有我们自己！”
柳青青脸上的惊愕与担忧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冰冷愤怒所取代。赵无极？副宗主？！这简直如同晴天霹雳！然而，对上陈默那双历经生死、此刻只剩下绝对冰冷的眼睛，她所有的疑虑瞬间消散，只剩下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和决绝。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声音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定：“陈默师兄，我信你！我父亲当年在‘黑风涧’遭人暗算，若非你父亲陈伯父拼死相救，早已殒命。这份恩情，柳家永世不忘！我柳青青今日在此立誓，”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凝重如宣誓，“我这条命，是你的！刀山火海，绝不皱眉！”
“好！”陈默伸出手，重重地按在她单薄的肩头，传递着信任的重量，“万分小心！”
就在这信任与托付的氛围刚刚凝成的刹那——
“呜——！”
窗外陡然刮起一阵怪风！这风来得极其突兀，毫无征兆，带着一股刺骨的阴冷，狠狠撞击在茶室紧闭的木格窗棂上！
“哐啷！”
窗户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发出令人心惊的撞击声！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肌肉在零点一秒内绷紧到了极致！这不是寻常的山风！这股风里，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却让他汗毛倒竖的窥探感！
“唰！”
陈默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爆射而出，带起一股劲风，瞬间扑到窗边！他手臂猛地挥出，五指如钩，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砰”的一声直接撞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窗！
窗外，月色惨白。竹影在风中狂乱地摇摆，发出海浪般的哗哗声。药圃里的药草低伏一片。视线所及，不见半个人影。
只有一片巴掌大小的、边缘枯黄的竹叶，在陈默开窗带起的风压下，打着旋儿，从窗棂上缓缓飘落下来，恰好落在他的脚边。月光下，叶片的脉络清晰可见，枯黄的部分透着一种不健康的色泽。
陈默缓缓弯下腰，捡起那片落叶。指尖捻动，叶片冰凉，带着山夜的露水气息，似乎毫无异样。
但那股被凝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过后颈，绝不会错！
“被盯上了……”陈默的声音低沉得如临深渊的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穿透摇曳的竹影和惨白的月色，扫向远处黑暗中那些沉默矗立的殿宇轮廓。时间，如同绷紧的弓弦！
必须更快！必须在对方察觉他已经洞悉真相、彻底抹除证据之前，拿到那决定性的东西！
夜色更深沉。赵无极副宗主所居的“静心苑”位于宗门核心区域后方一处地势较高、颇为清幽的独立山坳。院内假山错落，花木扶疏，在月光下投下大片浓黑的阴影。
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翻过高耸的院墙，落地时轻盈如羽，没有发出丝毫声响。陈默如同壁虎般紧贴着院墙内侧的阴影移动，黄金瞳在黑暗中悄然开启，视野转为一片奇异的淡金色彩。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被重新解构。厚实的砖墙变得半透明，显露出内部纵横交错的木梁结构。眼前一座嶙峋的太湖石假山，其坚硬的外壳在黄金瞳的视野下层层剥离，显露出内部细密的纹理和空洞。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不远处几丛花木叶片脉络中流动的汁液。一切物理屏障在他眼中形同虚设。
他避开了两处明哨和一队刚巡逻过去的弟子，如同无形的幽灵，迅速靠近静心苑的主屋——那是一座气宇轩昂却又透着几分沉郁气息的精舍。
书房在精舍东侧。陈默如同一缕青烟，从一扇虚掩的气窗飘入室内。书房宽敞奢华，黄花梨木的书案、博古架上陈列的珍玩玉器、墙上悬挂的名人字画，无不彰显着主人的地位与品位。空气里残留着淡淡的墨香和一种陈默极其厌恶、如同某种陈旧香料混合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腥气。
黄金瞳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扫过每一寸墙面、地板和高大的书架。微弱的灵力波动在墙壁内部正常的木石结构中，如同投入水潭的石子荡开的涟漪，清晰可见。然而，当他的视线掠过书架后方靠墙的一块地板时，一丝极其隐晦、带着微弱邪异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深水中的鬼火，一闪而逝！
找到了！
陈默无声地移动到那块地板前。黄金瞳的视野穿透了厚重的木板和下方的夯土。一个极其精巧、嵌在地基之中的小型青铜暗匣显露出来。匣体表面没有任何锁孔，只有几处极为细微的灵力节点，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律连接着。
他屏住呼吸，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却精纯的灵力。这灵力如同最灵巧的刻刀，随着他意念操控，精准无比地同时点中暗匣表面三个极其隐秘、几乎与青铜本身融为一体的微小凸起！
“咔嗒……”
一声轻不可闻的机栝弹动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
陈默面前那块看似坚固平整的地板，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下方那个只有半尺见方的暗格。暗格中央，静静地躺着一个用黑色油纸紧紧包裹的扁平方形物体。
他迅速将其取出，解开油纸封口。里面只有一封折叠起来的信笺，纸张是上好的云纹宣，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陈默展开信笺。
上面的字迹是端正严谨的馆阁体，内容却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召唤，每一个字都散发着刺骨的寒意与滔天的血腥：
「时机已至。宗门大典日，寅时三刻，后山‘沉渊涧’封印节点由内开启一刻钟。届时，吾族‘玄煞’、‘影牙’两军精锐尽出，自密道直扑主殿。见天玄宗弟子，不分老幼，格杀勿论！事成，尊座允诺之地，双手奉上」
信的末尾，是一个用朱砂勾勒出的诡异印记——扭曲的蛇形缠绕着一轮残缺的血月！正是他在藏书阁《宗门秘录》上用黄金瞳所见到的、代表妖族契约的邪恶符号！
一股毁灭性的戾气骤然从陈默心底炸开！直冲顶门！眼前仿佛瞬间被浓稠的血色覆盖！他看到静心苑外面那些仍在巡逻、毫无所知的年轻弟子；看到广场上正在为大典排练剑阵的内门弟子；看到宗主云清真人那深邃平静的面容；甚至看到李浩那年轻而带着震惊的脸……无数鲜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