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改良农具,惠及乡里(1/2)
入春后的西市,晨光总带着几分清冽的湿气。
天还没亮透,东边天际只泛着一抹淡淡的鱼肚白,城郊的农田就已渐渐热闹起来。
农户们披着沾着夜露的粗布短褂,肩上扛着沉甸甸的犁具,手里牵着同样困倦的耕牛,踩着田埂上微凉的露水往地里走。
耕牛的蹄子陷进松软的泥土,每走一步都发出 “噗嗤噗嗤” 的闷响,像是在诉说着劳作的沉重;犁具的硬木辕杆压在肩头,没走多远就磨出一片红印,农户们却只是偶尔皱皱眉,伸手揉两下,脚步依旧不停 —— 他们心里都清楚,春耕误一天,秋收少一担,必须赶在惊蛰前把地耕完,才能赶上最好的播种时节。
陈则宏每次去城外三十里的香料种植园采购原料,马车都会慢悠悠地穿过这片农田。
他掀着车帘,看着田间忙碌的身影,心里总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似的,很不是滋味。
农户们用的犁具,大多是祖辈传下来的老旧直辕犁:犁辕是一根碗口粗的硬松木,沉甸甸的足有二三十斤,耕地时得两个壮劳力在前头弯腰拉,后面还得有个人死死按住犁柄往下压,才能让犁尖勉强扎进地里。
即便这样,翻出来的土也参差不齐 —— 有的地方只划了层薄皮,草根都没翻出来;有的地方却翻出大块的土疙瘩,还得再用锄头打碎,一小块地往往要来回折腾三四遍,从清晨忙到日头偏西,也耕不完一亩地。
有次路过城西的麦田,陈则宏特意让车夫停下马车。
他刚跳下车,就看到熟悉的农户阿土正和同伴小根一起拉犁。
两人都穿着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短褂,汗水顺着阿土黝黑的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汇成水珠,滴进泥土里;小根才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却咬着牙把绳子往肩上又勒了勒,胳膊上的青筋鼓得像小蚯蚓,每往前挪一步,膝盖都微微发颤。
旁边的老黄牛也累得够呛,鼻孔里喷出一团团白雾,脚步越来越慢,尾巴有气无力地甩着,犁尖在地里只划出一道浅浅的痕,像是用手指挠了下似的,根本起不到松土的作用。
“阿土哥,我实在拉不动了。”
小根的声音带着哭腔,停下来揉了揉被绳子勒红的肩膀,
“这犁太沉了,咱们歇会儿吧。”
阿土也停下脚步,用粗糙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望着只耕了不到一半的田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的肩膀被犁辕压出一道深红色的印子,一抬胳膊就疼得咧嘴:“歇啥?你娘还在家蒸着窝窝头等着咱们呢,这才耕了半亩地,照这速度,天黑都耕不完。这破犁具,每年春耕都要累掉半条命,要是能有个省力的法子,哪怕少收点粮食,我也愿意啊。”
他的声音里满是无奈,还带着几分对现实的无力 —— 家里就这一头老黄牛,两个劳力,要是赶不上播种,冬天他和小根全家都得饿肚子。
陈则宏站在田埂上,听着阿土的话,心里猛地一动。
他想起穿越前在农业博物馆见过的曲辕犁展品,还特意查过相关资料:这种犁具是唐代就有的改良农具,最大的好处就是轻便灵活 —— 把直辕改成弯曲的辕木,重量能减轻一半;在犁辕前端加个可转动的犁盘,耕地时不用人扛着转弯;犁尖做成尖弧形,扎土更深更匀,还能打碎土块。
这不正好能解决农户们的难题吗?
他又想起之前去种植园时,看到园里的雇工也在抱怨直辕犁难用,要是能改良成功,不仅能帮到阿土这样的农户,还能提高香料种植的效率,简直是一举两得。
回到香料铺,陈则宏连水都没顾上喝,就立刻找出纸笔。
他把掌柜桌擦得干干净净,铺上从城里文具铺买来的宣纸 —— 这纸比农户们用的草纸细腻多了,画图纸正好。
他凭着记忆,先在纸上画了个大致的轮廓,又一点点细化关键部件:犁辕要弯成什么样的弧度才能既省力又稳固?犁盘的直径多大才方便转动?犁尖的角度多少才能扎土最深?
他一边画,一边在心里盘算:当地工匠的手艺有限,太复杂的结构肯定做不出来,必须简化 —— 比如把原本的复式犁壁改成单块犁壁,把可调节的犁箭改成固定的木销,只保留最核心的改良点。
画到第三遍时,他忽然想起阿土家的老黄牛力气不大,要是犁辕太轻,可能会被牛拉得晃荡,又赶紧在犁辕末端加了个小小的配重木;想到农户们冬天耕地时手容易冻裂,又特意把犁柄加粗了一圈,还设计成弧形,方便握持。
画好后,他又拿着图纸去找铺里的伙计大牛 —— 大牛以前在乡下种过地,懂犁具的用法。
“大牛,你看看这犁,要是你用,觉得哪里不方便?”
大牛接过图纸,眯着眼看了半天,指着犁盘说:“掌柜的,这圆盘要是转不动咋办?还有,犁尖要是磨钝了,咋换啊?”
陈则宏一听,立刻在图纸上标注:“犁盘轴里要加木轴套,抹点猪油润滑;犁尖做成可拆卸的,用木销固定,磨钝了能换。”
就这样,图纸改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第五遍,他才满意地放下笔 —— 每个部件都标注了尺寸,比如 “犁辕长六尺,用三年生榆木,弯曲弧度一尺二”“犁盘直径八寸,硬枣木制作,中间留一寸圆孔穿轴”,连木销的粗细都写得清清楚楚,确保工匠一看就懂。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陈则宏就揣着图纸去了城西的铁匠铺。
铁匠王师傅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手艺人,头发已经花白,脸上布满了被火星溅到的小疤痕,手上的老茧厚得能磨破铜钱。
他打造的农具不仅结实,还特别趁手,附近十里八乡的农户都愿意找他打铁。
陈则宏到的时候,王师傅正光着膀子在炉前打铁,烧红的铁块在铁砧上发出 “叮叮当当” 的声响,火星子溅得满地都是。
看到陈则宏进来,王师傅连忙用铁钳夹着铁块放到水里,“滋啦” 一声,白雾升腾而起,他才擦了擦汗问道:“陈掌柜,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小铺子?是要打把菜刀,还是修修锄头?”
陈则宏笑着递过图纸:“王师傅,我想请您帮忙打个犁具,您看看这图纸行不行。”
王师傅接过图纸,凑到窗边的亮光下仔细看,眉头越皱越紧。
他用粗糙的手指指着图纸上的曲辕,疑惑地说:“陈掌柜,这犁具模样怪得很,跟咱平时打的直辕犁不一样啊。这弯曲的辕木,看着就不结实,能拉得动吗?还有这圆盘子,装在前面碍手碍脚的,看着没啥用,反而多此一举。这玩意儿真能好用?”
“王师傅,您听我跟您说。”
陈则宏走到他身边,指着图纸耐心解释,
“这曲辕看着弯,其实更结实 —— 榆木本身有韧性,弯曲后受力更均匀,比直辕还耐用,而且重量能减轻一半,您想想,牛拉着能省多少劲?这犁盘可不是没用,您看,它能绕着犁轴转动,农户耕地时想转弯,不用再费劲扛着犁辕往这边拽,只要轻轻掰一下犁盘,犁尖就能跟着转向,省不少力呢。还有这犁尖,改成尖弧形后,扎进地里更顺畅,翻土又快又深,后面的犁壁还能把土块打碎,后续播种都不用再锄地了。您先打一具试试,材料钱我来出,要是不好用,您再改回原来的样子,我绝无二话。”
王师傅盯着图纸看了半天,又想起平时陈则宏的为人 —— 去年冬天他老伴生病,没钱抓药,还是陈则宏悄悄塞了他二两银子,没要他还。
他心里一热,点了点头:“行,陈掌柜,我信你一次。我这就去选材料,争取三天内给你打出来。”
说着,他就去后院的木料堆里翻找榆木,还特意挑了根纹理顺直、没有结疤的,说这样的木料更耐用。
离开铁匠铺,陈则宏又去了街尾的木匠铺。
木匠李师傅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平时不爱说话,却手艺精湛 —— 他打造的桌椅不仅结实,还特别符合人体工学,坐久了也不觉得累。
陈则宏把图纸递给李师傅,特意叮嘱:“李师傅,这犁辕和犁柄要用三年生的榆木,榆木轻便还耐腐,不容易开裂。犁柄一定要打磨得光滑点,最好再用砂纸磨三遍,农户们天天握着,可别磨破了手。还有这犁盘,要用硬枣木做,枣木坚硬,不容易变形。”
李师傅接过图纸,仔细看了看,又用尺子量了量图纸上的尺寸,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小木板,用铅笔在上面画了个缩小版的犁盘,递给陈则宏:“这样?”
陈则宏一看,李师傅不仅画出了犁盘的形状,还在上面标注了孔的位置,跟他图纸上的一模一样。
他连忙点头:“对,就是这样,李师傅您真厉害。”
李师傅嘴角微微上扬,又低下头,开始收拾工具准备干活。
接下来的半个月,陈则宏每天都要去铁匠铺和木匠铺盯着。
早上天不亮就去铁匠铺,看王师傅打造犁尖和犁壁 —— 有次他看到王师傅把犁尖打得太钝,连忙提醒:“王师傅,犁尖要再磨锋利点,这样扎土才容易,不然牛拉着还是费劲。”
王师傅听了,立刻把犁尖放进炉里重新烧红,用小锤一点点敲出锋利的刃口;
下午又去木匠铺,看李师傅做犁辕和犁盘 —— 看到李师傅把犁辕的弯曲弧度做得太大,他又建议:“李师傅,弧度再改小些,一尺就行,太大了牛拉着会跑偏,反而不方便。”
李师傅二话不说,拿起刨子就开始修改。有时候工匠们忙不过来,陈则宏还会搭把手 —— 帮王师傅递递锤子,帮李师傅扶扶木料,虽然手上沾了不少铁屑和木屑,却觉得心里格外踏实。
终于,在第二十天的时候,第一具曲辕犁打造完成。
陈则宏提着心,围着犁具转了三圈,仔细检查了一遍:犁辕弯曲得恰到好处,用手摸上去光滑无刺,没有一点毛边;犁盘转动灵活,轻轻一掰就能转半圈,没有丝毫卡顿;犁尖锋利得能划破纸张,犁壁平整光滑,弧度也正好。
他满意地点点头,试着扛了扛 —— 比直辕犁轻多了,他一个老人,也能轻松扛起来。
陈则宏扛着犁具,脚步轻快地往阿土家的农田走去。
刚到田边,就看到阿土正坐在田埂上发愁,手里拿着根断了的木辕 —— 他的直辕犁刚才耕地时,木辕突然断了,木茬参差不齐,显然是用力过猛弄断的。
阿土看到陈则宏,连忙站起来,脸上满是愧疚:“陈掌柜,您怎么来了?我还想着今天耕完地,就去您铺里买点香料呢,没想到……”
“我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陈则宏笑着把曲辕犁放在地上,拍了拍犁辕,
“你看看这犁,试试好不好用。”
阿土愣了,围着犁具转了两圈,伸手摸了摸弯曲的犁辕,又摸了摸前面的犁盘,疑惑地问:“陈掌柜,这是啥犁具?看着跟咱家的直辕犁不一样啊,这辕是弯的,还有个圆盘子,这能耕地吗?别到时候耕着耕着,犁辕又断了。”
“你试试就知道了,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陈则宏说着,帮阿土把犁具套在老黄牛身上。
他调整好犁盘的位置,又手把手教阿土怎么扶犁柄:“你扶着这里,不用太用力,只要轻轻稳住就行,牛拉的时候,你跟着走就行。想转弯了,就轻轻掰一下前面的犁盘,不用费劲扛。”
阿土半信半疑地扶住犁柄,深吸一口气,轻轻吆喝一声:“驾!”
老黄牛往前一拉,犁尖稳稳地扎进地里,轻松就翻出一道深匀的土沟 —— 土沟足有半尺深,土块被犁壁打碎,铺在田地里,平平整整的,连草根都翻了出来。
阿土惊得眼睛都直了,手里的犁柄几乎不用用力,只要跟着老黄牛往前走就行,肩膀上也没有了之前的重压。
他试着掰了掰犁盘,犁具灵活地转向,没有丝毫卡顿,比他以前用直辕犁转弯时省了不止十倍的劲。
没一会儿,阿土就耕完了之前要半天才能弄完的地块。
他停下来,看着新耕的田地,又看了看曲辕犁,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伸手摸了摸犁尖,又摸了摸犁盘,眼泪差点掉下来:“哎?这犁咋这么轻!不用人拉,牛自己就拉动了!翻的土还这么深这么匀,比直辕犁好用十倍都不止!我种了一辈子地,从没见过这么好用的犁具!”
小根跑过来,兴奋地摸着曲辕犁上的犁盘,又试着掰了掰,眼睛里满是好奇和惊喜:“阿土哥,这犁太神奇了!以后春耕再也不用累得喘不过气了,咱们还能早点回家吃娘做的窝窝头!”
老黄牛也像是感受到了轻松,甩着尾巴,悠闲地吃着田埂上的青草,再也没有之前的疲惫。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