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圣旨下,召入京(2/2)
“周大人放心,”
陈则宏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坚定,那是曾手握生杀大权、决断千军命运的从容,
“下官的背景,早在青溪镇时就做好了万全准备,户籍、档案、人证,一应俱全,只要没人刻意深挖,或是找到当年的知情人,便不会出问题。只是小花……”
他想起小花刚才跪在地上,懵懂却倔强的模样,心里一阵愧疚 —— 当年,他和小花一同遭遇那场意外,从原来的世界穿越而来。
他曾是一国大统领,习惯了运筹帷幄,可小花只是个普通农民的女儿,从未经历过风雨。
他心疼她的无助,便以 “父亲” 的身份护她周全,带着她四处辗转,直到来到永安州,才算有了一段安稳日子,却没想到,还是要带她卷入京城的漩涡。
“小花姑娘那边,你可得好好安抚,别让她害怕。女孩子家心思细,又看着单纯,经不起吓。”
周大人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到陈则宏面前。
钱袋是用深蓝色的绸缎做的,上面绣着简单的花纹,里面装满了银子,拿在手里格外压手。
“这里有五百两银子,是我这几年的积蓄,你带着。京城开销大,无论是住店、打点,都需要钱,多带点钱总是好的。还有,到了京城,若是遇到难处,就去找李嵩大人。他虽谨慎,却也是个正直的人,不会见死不救,定会帮你的。你年纪大了,小花姑娘又单纯,凡事多忍让些,别与人起冲突。”
陈则宏接过钱袋,指尖触到温热的绸缎,心里满是感激。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周大人是少数真心待他的人,不仅举荐他做了劝农使,还处处为他和小花着想,这份情谊,他记在心里。
他躬身行礼,动作虽慢,却格外郑重,像当年接受下属敬意般真诚:
“多谢周大人,臣记下了,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回到驿馆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小花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朵小雏菊,小心翼翼地摆弄着花瓣。
她虽已二十岁,可在陈则宏面前,依旧像个依赖父亲的孩子 ——
她知道眼前这位 “父亲” 的过往,自穿越而来,他一直护着她。
见陈则宏回来了,她连忙抬起头,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小声问:
“爹,我们真的要去京城吗?京城是什么样子的?那里会不会有坏人?会不会像上次遇到的劫匪一样,抢我们的东西?”
她的声音软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毕竟她从未离开过永安州,更别提去那遥远又威严的京城了。
陈则宏走过去,坐在小花身边,伸出苍老却温暖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柔和 —— 那是他褪去大统领身份,只做 “父亲” 时的温柔:
“京城有很多高大的房子,比永安州的州府还要大,还有很多好吃的点心,比如桂花糕、杏仁酥,都是小花爱吃的。我们去见皇帝,至于坏人,有爹在,爹会保护小花,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放心吧。”
他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可只要有他在,就一定会护着小花 —— 就像当年,他护着自己的子民一样。
小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把小雏菊插在床头的陶罐里 —— 那是陈则宏用泥土做的陶罐,小花平日里用来插些野花,虽不名贵,却透着温馨。
她小声说:“那我要把阿土哥送我的小木车带上,还有爹送给我的布娃娃,布娃娃可以陪我睡觉。”
这些东西虽不值钱,却是她在这个异世最珍视的物件,带着永安州的回忆,也带着 “父亲” 的温暖。
“好,都带上,只要是小花想带的,我们都带上。”
陈则宏笑着答应,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带着慈父的温柔。
可他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沉甸甸的。
他连夜收拾行李,只带了几件换洗衣物 —— 大多是打着补丁的旧衣服,还有那本磨破了封面的试验田记录册,上面记录着他在永安州推广农事的点点滴滴,是他放下过往、甘为农夫的见证,也是他最重要的东西。
他还特意从箱子底部翻出那本伪造的 “江南陈家族谱”—— 族谱是他在青溪镇找老秀才做的,纸页做旧,字迹模仿的是老族谱的风格,上面还写着他和小花的名字,连他的 “年迈” 身份都做了合理的记载。
若是到了京城,皇帝问起他的家世,这本族谱或许能派上用场,护住他和小花,也护住他们的秘密。
夜深了,驿馆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虫鸣声。
小花早已睡熟,蜷缩在被子里,像个孩子一样,呼吸均匀,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大概是在做关于京城的美梦,梦里有好吃的点心,有好玩的物件。
陈则宏坐在灯下,看着桌上的圣旨、试验田记录册和族谱,苍老的手指轻轻拂过这些物件,心里反复琢磨着皇帝的用意:
是真的想让他这个 “年迈农夫” 推广农事,解决全国的粮荒问题?
还是想进一步试探他的背景,查清他的底细?
或是有其他更深的谋划,比如利用他的才华,制衡朝堂上的其他派系?
他不知道答案,只知道这一去京城,便是一场赌局 ——
赌他的 “完美伪装” 不会被拆穿,赌那些编造的过往能瞒过朝堂上的火眼金睛,更赌他能在权力的漩涡里护住小花,不让她沾染半分危险。
他曾是指挥千军、决胜千里的大统领,什么样的硬仗没打过?
可如今这场赌局,没有刀光剑影,却比战场更凶险 —— 战场输了,大不了以死明志;
可这场赌局若是输了,他失去的,将是小花的安稳,是他穿越至此唯一的牵挂。
窗外的虫鸣声渐渐弱了,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桌上的族谱上,纸页上的字迹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模糊,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
他想起穿越之初,两人刚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举目无亲,他只能强压下自己对过往的眷恋,一边谋生,一边为两人编造 “江南逃难父女” 的身份。
为了让身份更可信,他甚至故意放慢语速、佝偻些许脊背,把曾经的锐利藏进眼角的皱纹里,活成了一个普通老者该有的模样。
这些年,他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个秘密,守护着小花的单纯,本以为能在永安州安稳度过余生,却没料到,一道圣旨,还是将他们推向了风口浪尖。
他伸手拿起那本试验田记录册,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字迹,每一笔都记录着他在永安州的心血。
这本册子,不仅是他推广农事的见证,更是他隐藏身份的 “盾牌”——
若是皇帝问起他为何懂农事,他便说这是早年在江南务农时摸索的经验;
若是问起他为何有不同于常人的沉稳,他便说这是颠沛流离半生的沉淀。
他早已把应对之策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可一想到京城那些官员的步步紧逼,想到可能被翻出的过往,他的心还是忍不住发紧。
“爹……”
里屋传来小花模糊的梦呓声,大概是在梦里也在担心京城的事。
陈则宏连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看着小花熟睡的模样,她眉头微蹙,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的梦。
他伸出手,轻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动作温柔得不像曾经那个威严的大统领。
“别怕,爹会护着你。”
他轻声呢喃,像是在对小花说,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这一夜,陈则宏几乎没合眼。
天快亮时,他才简单整理了一下行李,把族谱和记录册都贴身放好,又检查了一遍小花的衣物,确保没有遗漏。
晨光微亮时,驿馆外传来了马车的动静,李总管已经派人来催促了。
小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问:“爹,我们要走了吗?”
“嗯,该走了。”
陈则宏帮她理了理衣领,语气尽量轻松,
“到了京城,要是觉得不自在,就多跟在爹身边,别乱跑。”
小花点了点头,乖乖地跟着陈则宏走出驿馆。马车早已等候在门口,李总管站在车旁,见他们出来,脸上堆起公式化的笑容:
“陈大人,小花姑娘,一路辛苦,咱们这就启程吧。”
陈则宏牵着小花的手,踏上马车时,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永安州的方向。
远处的麦田在晨光下泛着嫩绿的光泽,驿站院子里的老槐树还在风中摇曳,这些熟悉的景象,不知道下次再见会是何时。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钻进马车,将不舍与担忧都藏进心底 ——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永安州的劝农使陈弘,而是那个要在京城赌上一切的 “前大统领”,唯一的目标,就是带着小花平安归来。
马车缓缓驶动,卷起地上的尘土,朝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车厢里,小花好奇地掀开窗帘,看着外面不断变化的景色,偶尔会问陈则宏一些关于京城的问题,陈则宏都耐心地一一解答,只是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谨慎。
他知道,这场赌局,从马车驶离永安州的那一刻,就已经正式开始了。
他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族谱,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
无论前路多凶险,他都要赢,为了自己,更为了身边这个依赖他的 “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