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长眠与星光(1/2)
五年后,初秋。
苏晚晚坐在云湖苑花园的长椅上,身上披着一条柔软的米白色披肩。她的头发已几乎全白,整齐地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脸上岁月的痕迹清晰,却依然能看出昔日的清丽轮廓,尤其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沉静,只是眼尾添了几道细密的纹路,沉淀着时光的重量。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穿过已经开始泛黄的银杏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她的手轻轻抚摸着身旁冰凉的大理石墓碑,指尖划过上面深刻而简约的铭文:
顾砚辞
1979 - 2047
他曾深爱,并被深爱。
他战斗至终,并赢得了自己。
墓碑前,放着一束新鲜的白色洋桔梗,那是他从前觉得唯一不算过于娇艳的花。
五年了。时间并没有冲淡什么,只是让思念变得像呼吸一样自然,像这庭院里的光影一样,成为日常的一部分。
她记得他最后的日子。那场席卷全球的变异株流感来势汹汹,对于普通人或许只是场重感冒,但对于顾砚辞那早已被多年神经损伤和各种并发症磋磨得脆弱不堪的免疫系统与脏器功能,却是致命的飓风。高烧,肺炎,多器官功能预警……所有的医疗手段都用上了,苏晚晚倾尽毕生所学,调动了一切能调动的资源,守在他的病床前,不眠不休。
但这一次,他身体的基石,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韧性。
最后的时刻,是在一个寂静的深夜。高级监护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低鸣。顾念——那时已是即将毕业的生物医学工程博士,从学校匆匆赶回,和江辰一起,默默守在病房外。只有苏晚晚坐在床边,握着他枯瘦却依然修长的手。
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清醒时,目光总是寻找她,找到后,便定定地落在她脸上,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灵魂带往彼岸。他已经无法说话,只能用指尖极其微弱地回握她的手。
最后一刻,他忽然很用力地睁大了眼睛,浑浊的眼底爆发出惊人的清明,甚至有一丝奇异的光彩。他看着她,又微微转动眼珠,看向门口隐约透出的、顾念和江辰的身影轮廓。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将她和闻讯轻轻走进来的儿子的手,叠放在一起。
他的嘴唇几不可查地翕动,苏晚晚俯下身,将耳朵贴近。
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气流,拂过她的耳廓,组成破碎却完整的句子:
“我……这一生……”
“崎岖……坎坷……”
“但因为有你们……”
“无比圆满。”
“我……别无遗憾。”
话音落下,他眼中那最后的光彩渐渐涣散,变得安详,平静,如同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望见了归宿的灯火,心甘情愿地卸下所有疲惫。他的手指彻底松开了。
监护仪上,心电图的曲线拉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发出悠长而单调的警报音。
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没有惊慌失措的混乱。苏晚晚只是缓缓直起身,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沉睡过去的脸,然后伸出手,温柔地合上了他的眼睛。动作熟练得,就像过去无数次,在清晨或深夜,为他做完护理后,确认他安稳入眠。
顾念冲过来,跪倒在床前,肩膀剧烈地颤抖,却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将额头抵在父亲尚有余温的手背上,大颗大颗的眼泪砸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江辰红着眼眶,别过头去,肩膀耸动。
苏晚晚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她没有流泪,只是觉得胸腔里某个地方,空了。风穿堂而过,再无回响。
葬礼依照顾砚辞生前的意愿,极其简约。没有盛大的追悼仪式,只有至亲好友在云湖苑的湖畔,举行了一场小小的告别。来的人不多,但每一个,都是曾真正走进他生命、或被他深刻影响过的人。林院士老了,拄着拐杖,对着湖水沉默良久。江辰早已是顾氏集团和“新生”科技稳健的掌舵人,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几位曾受“新生-晚晚”基金或“天穹”系统帮助而重获生活希望的代表也来了,他们安静地献上花,对着苏晚晚和顾念深深鞠躬。
苏晚晚穿着黑色的衣裙,站在顾念身边,接受着所有人的致意。她依旧没有流泪,只是脸色苍白得透明,背脊挺得笔直。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只剩下她和儿子,面对着那一方新立的、光洁的墓碑。
顾念哽咽着,终于开口:“妈……”
苏晚晚转过身,轻轻抱住了已经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儿子,手掌在他背上拍了拍,如同他幼时每一次摔倒或难过时那样。
“念儿,”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稳定,“爸爸走了。但他留给我们的,都在。”她松开他,看着儿子泪痕交错却已初具坚毅轮廓的脸,“他的骄傲,他的坚持,他未竟的理想……还有,他对我们,毫无保留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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